「那怎麼一樣?我這可是托斯珠寶的珍珠項鍊,金銀那般土氣的東西誰要戴啊。」嚷嚷的姑娘完全沒看到,她左右的女孩尷尬地掩住自己的鏈子或是耳墜。
「怎麼?項鍊換了珍珠的就不是舊時代的了?老鳳祥家的和托斯珠寶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新瓶子裝了舊酒。沒了詩詞古籍,你們這些人不過是空有皮囊的偶人,再好看也是假的。」
莊叔頤心尖上的那點火要將她眼前的一切都燃燒了起來。
「叔頤,你真是老古板。你若是真這麼喜歡這些東西,怎麼不呆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做你的莊家大小姐?上什麼聖母瑪利亞女子學校!現在是民國了,你那老一套早該收起來了。」
大夥自然是不會放過她的。
新式女子從來就不怕辯論,也不怕舊式迂腐侵蝕。
「怎麼?從一而終,難道不是舊式的規矩,你們怎麼也如此想嗎?我偏就都愛了,你們能拿我如何?讀人家的書,那是進步;將自己的老祖宗的東西扔了,那就是毀滅。」莊叔頤挺起胸板,雙目鋥亮似燈塔般。
「魯迅先生早便說了:『滿本都寫着兩個字是「吃人」!』」王袁曉是個典型的新式女性。「這漢字不過是『吃人』的幫凶,這等迂腐不化的東西早該砸碎了就地埋了才好。」
「刀子既能殺人,也能切菜。做下惡事的自是那用工具的人。漢字不過是工具罷了,有何善惡可言。」
莊叔頤心中的火越燒越旺。她站得筆直,腳上的傷本該隱隱作痛的,此時卻半點感覺也沒有了。「你活得如此渾渾噩噩,和活在泥漿里有什麼分別。分辨不了美醜,要眼睛何用?」
「你氣些什麼?」
眾人不解她為何會氣成這個模樣,簡直是殺妻奪子之仇般的神態。偏偏卻只為了這麼丁點小事,讓人覺得十分可笑。
雙方不歡而散。
莊叔頤硬撐着送了她們出去,雖都板着臉,場面冷淡到叫人看不下去,但也好歹維持了面子上和睦。吵過這一架,莊叔頤又開始悶悶不樂起來,
她知道自己素來脾氣不大好,既是被寵溺出來,也是內里是她那生來的本性。她一向來裝得很好,只要對人微笑,便無人能察覺這內里的骨刺。
「我是不是又做錯了?」莊叔頤托着下巴,坐在樹屋的窗子前,喃喃道。
揚波知道她並非是想要回答,所以沒有出聲,而是靜靜地坐在她身旁。
「我不該和她們爭的,和她們爭有什麼用呢?」莊叔頤只要知道他在自己身旁就好了,她只是想說,說個痛快。
「現下亂成這個樣子,國不國,民不民的。便是史詩真典放在國人面前,恐怕也只能拿去當柴燒了。」莊叔頤重重地嘆了口氣。「可是這又於我何干呢。戰也好,敗也好,與女子又有什麼干係呢?」
「大抵便是不甘心吧。」莊叔頤換了一隻手,繼續托着下巴。「我不甘心,為什麼我只是個女子?若是男子便好了,上陣殺敵,平定天下。女子便是想做個老學究,恐怕也是叫世人難容。」
聽到這裏,揚波才放下煮茶的銅壺,淡淡道。「女子又如何,昔年武帝登基之時,也不過是女郎君。若是你想做,便是做個女帝又如何?」
「這倒說的不錯。」莊叔頤被他這般一哄,竟也不那麼沮喪了。「不過,現在不喊皇帝了,要喊總統。若是能做個女總統也不賴。」
揚波替她斟上一盞茶,聽她一會子便興奮起來,無奈地笑了笑。他空出手來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啊,做個女賴子倒是容易得很。」
「哼。今日你瞧我不起,明日便叫你刮目相看。」莊叔頤用上了唱腔。
「好,我等着看。」揚波半點不在意地回答。他再清楚不過了,就是真有人用八抬的轎子送她去當總統,這又懶又饞的小姑娘也決計不肯上那轎子的。
她說這話,也不過是賭一口氣。
「喝茶。吃點心。」揚波一句話便哄得她高興了,便又沉默起來。
但是莊叔頤半點也沒有覺得寂寞。她知道他在便好了,說不說話又有什麼關係呢。這倆一個是話嘮子,另一個幾近是啞巴,大抵是天生的一對。
「阿年,我不明白,西洋的景確實不錯,可是那又如何比得上我們有幾
第十五章 相思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