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後院書房之中,沈方一邊聽着帳房跟自己說着上月府上的收支情況,一邊翻看着手上的賬本互相比照,時不時還會插嘴問上幾句細節。
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每月中旬都會把上月的錢糧進出作個了解,如此才不會被下面的人所欺瞞,沈家才能越來越好。當聽那帳房說出如今倉庫里有存糧三萬餘斤時,他的眼中更是現出了一絲得色。雖然其中有近兩萬並非屬於自家,而是從鄉中收來將要上交官府的,但只要個變數,說不定自己就能昧下這大筆的糧食了。
就在這時,一陣吵鬧喧譁聲卻隱隱地從外頭穿過房門傳了進來,讓沈方到嘴的話為之一頓,皺起了眉來。他做正經事時最恨的就是被人打擾了,可隨即他又想到了一點,自家宅院雖非其深似海的深宅大院,可也佔地不小,自己所在的書房更是藏於數進院子的中間,外邊得鬧出多大的動靜才能驚擾自己啊?
想明白這一點的沈方心下不禁一緊,隨後便忍不住把手上的賬本一放,便欲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麼狀況。而就在他站起身的同時,房門就被人小心地敲響了,只是敲門聲卻顯得有些急切。
「進來說話。」略吸了口氣後,沈方又坐了下去。他畢竟是讀了多年書,養氣功夫還是有些的。
門應聲而開,外頭所站的,正是老管家來福,此時的他滿臉忐忑,一進得門就急聲道:「老爺,外面有村民正在聚眾鬧事,甚至還有人想要衝進門來。」
「什麼?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饒是沈方足夠鎮定,聽聞此言還是唬了一跳,臉色都迅速變了。
「他們只說老爺你私吞了他們的稅糧,想讓衙門逼死他們,所以他們就自己來找老爺討還這個公道!」來福連忙道出了外頭那些人的說法,當然,那些罵人的話他是不會轉述的:「雖然沈勇他們幾個已經出去阻攔了,可鬧事的人卻太多了,怕是未必能抵擋得住哪。」
話說到這兒,似乎是為了證實他的說法,外頭的喧譁聲又大了一些,聽着似乎有越演越烈,將要翻臉動手的意思了。感覺到這一點的沈方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再坐不住了:「走,跟我出去看看,到底是哪些人這麼大膽,竟敢在如此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地犯我沈家!」說完,抬步甩手就往外走。
在沈老爺眼裏,本村這些個農人百姓全都不值一提,是一群只會聽話種地的螻蟻一般。所以他覺着即便他們鬧起事來,只要自己露個面,斥責兩句,問題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事實很快就推翻了他這一廂情願的看法,甚至還兜頭給了他兩記耳光。
當他來到自家前門時,情況已經越發的惡劣,沈勇等幾名護院家丁平日裏雖然威風,可現在面對的卻是上百名高舉着鋤頭耙子的憤怒農民。他們才剛叱喝了兩句,就被從邊上飛來的石塊砸了個滿臉花,最後只得拿着棍棒守在大門前,與那些村民對峙。
也得虧村民長久以來對沈家還有些敬畏,不是所有人都敢上前衝擊,只有少數幾個吶喊着衝上來,才讓幾名家奴勉強擋了下來。但這幾位身上也挨了幾下重的,看着都快要支撐不住了。
看到這一幕,沈老爺自是怒髮衝冠,當即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門前,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大白天的就敢明火執仗地攻掠我沈家,這是要造反麼?」
正欲前沖的幾名村民聽得這話,動作猛地就是一頓,顯然是被沈方的氣勢所懾,這才替那些家奴護院們解了圍。
但還沒等沈方散發自己的王霸之氣呢,一個怪裏怪氣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姓沈的你還有臉談什麼王法?你吞下咱們的糧食,讓官府逼得我們走投無路,難道我們就該死不成。鄉親們,上,他沈家就是再有權勢,也逃不了一個理字!不然咱們全家都得因為他的貪心而被關進大牢裏去!」
這話頗具煽動效應,當即就有不少人響應起來,幾個性子暴躁的村民更是直接揮舞起手裏的武器就朝着沈方等人身上招呼了過去。
沈老爺是真沒想到自己出面的威脅反而會起了反效果,讓本來還算平靜的人群突然就爆發了起來,這讓他不覺都有些失神了。而這時,一把鋤頭已經帶着呼呼的風聲朝着他的肩頭砸來。這一下子若是打實了,能卸掉他整條胳膊。
作為讀書人出身,幾乎就沒與人動過手的沈舉人是完全被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