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國公才恍過神來,急步上前,一把拖住兒子,怒道:「你這是做什麼,死一個還不夠嗎?」
安世誠深吸一口氣:「父親只管放心,死不了的。兒子手無寸鐵,便是闖進去,大不了丟官罷職,貶為庶民,又或者再次被拘禁。從前父輩們能過的日子,兒子也過得。」
盧國公意動,嘆口氣,鬆了手。
有素來與之交好的,見狀,忙忙勸道:「孩子犯傻,你也跟着犯起傻來。一時衝動,後悔莫急。這是你府上第一個孩子,格外心疼也是常情,若他有知,也定不願因他而累及全家。今日就此罷了,只當為這孩子積福了。況且這個孩子去了,你們還會有其他的孩子,就是為了那些孩子着想,也該行,事冷靜。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拘禁的日子很好過麼。」
安世誠強壓回淚意,咬緊牙關,嘆道:「叔父說的極是,還會有其他孩子的,既然是『其他』,那便不是眼前的這個了。我安世誠的子孫,可以為了榮華富貴使盡手段,卻絕不能拿手足的性命來換取。」
盧國公卻一把抱住兒子,兩行濁淚流了下來,痛哭起來:「兒啊,認命吧。」
原來不過幾句話的工夫,禁衛軍已在門前羅列,若敢上前一步,刀劍立時便招呼到身上去了,哪還有機會面見太后。
安世誠也知自己錯失良機,再無機會闖進宮去救妻兒,身子一松,跪倒在了地上,眼淚亦隨之崩落在地。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梁王臉上動容,深嘆一口氣,上前一步,走到安世誠的前面,一撩袍子也跪身在地,對內侍請求道:「請大人幫着通傳一聲:我要見皇嫂一面。」
侍者不由遲疑起來。
梁王這些年比之盧國公等人還要低調,卻沒有人敢小瞧他一眼。
比如,無論哪個王公,即便是最得太皇太皇看重的齊郡王,誰見她,不恭恭敬敬地道一句「太后娘娘」,現在則是「太皇太皇」,也只有梁王這些年來,能有這個臉面可以叫一聲「皇嫂」。
論和皇帝的血緣,梁王比大多數的宗室要親近,論戰功,梁王是先皇的左膀右臂,安氏的天下,倒有一多半乃是他打下的,他一人之力,足以頂劉太師父子,故先皇在時,極為寵信梁王,梁王也得以權勢赫赫,榮耀無比。
也正是這個原因,梁王招了劉氏一族的眼,被處處針對,後來先皇沒了,梁王便龜縮起來。為避禍,手中兵權幾乎盡數散去,自己也鮮少在朝中發言,若非他今日排眾而出,安氏眾人險些都忘了他本非貓而是虎了。
「罷了,皇嫂若不想見臣弟,就請聽臣弟一言。」梁王也不願難為內侍,便請內侍代言,義正言辭道:「我安氏一族子息本就不豐,當年險些破國時,又折損多半,如今不過區區幾家,皇兄每每提起,皆心中唏噓。先帝秉承父志,更是貼心庇護安氏一族。當日先帝在時,便極力稱讚安世誠,先帝一向聖明,臣弟愚鈍,便信安世誠一定是至純至忠之人,必不會做失禮於先帝之事,如此,他妻子腹中胎兒便是無辜,既然無辜,想來先帝也厚看到此子能存活於世。故臣弟懇請皇嫂順應先帝之意,以讓安氏子息繁茂。」
梁王言罷,鄭重叩一響頭。
安世誠感激地看向梁王,盧國公也上前一步,跪在旁邊。
齊郡王眾王公卻躊躇起來。
他們佩服梁王,果然是戰爭上歷練出來的,什麼時候都不會丟了錚錚鐵骨。
只是他們若真隨了梁王一同跪去,倒真成了逼宮之勢。
逼得急了,太皇太后發作起來,眾人得不了好。
若是不跪,顯又有負盧國公當時的懇意哀求。
侍者也是一臉的為難。
太皇太后既然已經說了不見,他再湊上前去回稟,豈不是自尋死路。
可若是不理不睬,得罪了眾人事小,萬一傳話不及時,誤了事情,太皇太后轉過頭來治了他的罪,他豈不是冤得很。
罷,伸頭縮頭都躲不過這一刀去,他還不如做點好事呢。
侍者轉身從刀劍陣里走過,眼睛不由一亮,大聲喊道:「小的見過世子夫人。」
安世誠聞言,立馬起了身,往前一步,雖刀劍架在臉前,仍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往裏看去。
第二四七章一場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