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好熱。
此刻的周楠已經徹底陷入了迷糊之中,感覺自己就好象是一團燃燒的火焰,高高飄起,又重重落下。每次落地,都是火星四濺。
這火燃燒的是他的生命力,島到燃料耗盡之時,就是自己咽氣的時候。
墜落,繼續的墜落。
就在他感覺自己快要摔散架的時候,突然,有冰涼之氣襲來,將他整個地包裹。
是的,他掉進一汪汪清泉里。那清涼的泉水瞬間熄滅了正在燃燒的心火,強烈的愉悅感襲來。
他仿佛化身為一隻游魚,在這清涼淨境中歡暢地迴旋、穿梭、跳躍。
而那泉水也沸騰了,激烈的回應。
波浪大起來,一次次重重地拍打在他身上。越來越重,越來越沉。
沒完沒了,永無休止。
突然,「轟隆」一聲,一切都靜止了。
眼前是一座寂寥的野廟。周楠看到自己渾身血污地躺在地上,月光正好照射在自己身上。
在朦朧如同牛奶的月色中,他看到一個穿着白衣的女子一手端着甘露瓶兒,一手拿着楊柳枝走過來。
「你是觀音菩薩嗎?」周楠禁不住喃喃地問。
「這重要嗎?」菩薩微微一笑,口中念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真美好啊,這美好的事物,請為我停留吧……」周楠也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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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周楠醒了過來,發現自己依舊讓在道錄司公房裏,身上已經蓋好了被子。
但昨夜因為出了太多汗,被窩已經被汗水打濕了。
他一用勁從被子裏出來,精細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竟是如此的輕盈矯健。腦袋也不痛了,身上的熱也徹底退了,徹底地恢復了健康。
周楠笑着擺了擺頭:「真是虎狼藥啊,是治好了,可命也差點丟掉,這種藥以後可不能再吃,鬼知你哪次就會墮入了無邊魔境在也出不了。」
沒錯,這就是魔境。五顏六色、惡鬼、天女、菩薩……天堂和地獄……這不就是修行人常說的走火入魔嗎?
周楠頓時明白,嘉靖所服用的紅丸有致幻作用,尤其是對身體虛弱的人而言更是如此。
嘉靖在修行的時候就是用這種藥物來產生幻覺,修煉心性,以防備在走火入魔的時候有一定的抵抗能力,算是一種所謂的模擬練習吧!
起床弄了點井水洗了臉,抬頭看去,今天是個陰天,晨曦剛從東方透來,還不到卯時。
衙門裏還沒有一個人,側門虛掩着。
他病已經完全好了,肚中感覺前所未有的飢餓,忍不住喊了一聲:「有人沒有,快弄些飯吃。」
「來了,來了。」門房老頭提着一口布包裹過來,遞給周楠:「大老爺,這是小老兒剛買回來的烙餅,還熱着呢,你先用點,小人這就去燒水泡茶。」
周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老頭:「大老爺,我不是說要去看孫兒,就不回來住的嗎?」
周楠:「你昨夜沒回來,那你去哪裏了,你哪裏又來的孫兒?」
「啊,我沒孫兒,對……我是沒有孫兒,怎麼想起說這一句話?」老頭抱着腦袋,喃喃道:「我昨夜究竟去哪裏了,究竟……」
看到已經糊塗了,周楠心中同情,看老頭現在的情形,估計道錄司也不會要他了。他以後又該如何謀生:「你還是快去燒水吧!」他出了一夜汗,脫水嚴重,渴得厲害。
待到茶水泡好,喝了兩開,到了卯時,道錄司的人陸續過來當值。
周楠派人將吳淼請來跟他辦交接,將所有的財權都交到吳大人手裏。
吳淼沒想到周楠如此爽快,精細莫名,到此刻,他這個司正才算是名正言順了,連聲感謝,說子木你以後若有空,歡迎隨時回來玩。等下本官做東,請子木吃酒,當做是為你餞行。
周楠今日心情快活,說:「不了,等下還要收拾形狀呢,公務再身,不能耽擱。」他昨天還想過要在吳淼面前炫耀自己做了中書舍人,現在卻沒有那個心思。
炫耀一陣,收穫眾人驚嘆的目光又能如何,我可是死過一回的人,也該將這些看淡了。
在道錄司做了這麼長時間的官,周楠又是個講究享受的人,私人用品置辦了不少,收拾了足足兩大箱。
一個正在幫周楠收拾物品的衙役突然問:「大老爺,你這把扇子是不是不要了,若不要,賞給小人。聽人說,大老爺你的字可是京城第一,過得幾十年,大老爺說不好就是內閣相公,小人拿了你的扇子也好做個傳家寶。子孫實在活不下去了,還能賣上一大筆銀子成家立業。」
周楠:「什麼扇子?」接過來一看,扇子上豁然寫着「鳥兒輕輕唱,落在河洲上。美麗俏姑娘,青年好對象。」
他撲哧一笑:「這東西是本老爺寫着玩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丟了,還找了一氣。卻不想就落在這屋中,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燈下黑呀!不堪得緊,將來只怕你也賣不了幾個錢,你拿去也沒意思。」
衙役哀求:「大老爺,你就賞給小人吧!」
周楠駕不住他的糾纏,點點頭:「也罷,給你好了。」
另外一個衙役不幹了:「大老爺,你這牆上所寫條副還要不要?」
周楠:「喜歡就取去玩兒好了,咱們主僕一場,當做個紀念吧!」
那個衙役歡天喜地地衝上前去,將周楠所掛的條幅搶了。
那條幅正是周楠的親筆,上書「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
這可比扇子高雅多了,也值錢多了。
周楠卻不知道,他現在已經是京城青年一代文壇的領袖,名聲很響亮。書行和古董行的商人們已經開始收集他的作品,這些人的眼睛毒得很,早就看好周楠的前程,也敏銳地看出周楠作品的藝術價值和升值潛力。
收拾好東西回到家後,周楠洗了個澡,換了乾淨衣裳,就和荀芳語說要去史文江那裏。
荀芳語道,老爺你還在病中,這天又冷起來了,可不能在出門了。
周楠道,已經完全好了,不信你摸摸我的額頭。這該死的病拖得太久了,害得本老爺連女兒都不敢報,生怕傳染了她。芳語,去把三丫抱來,我要打她屁股。
荀芳語大驚:「好好兒的怎麼要打女兒屁股,老爺你手勁那麼大,打壞了她可如何是好?」
周楠哈哈大笑出了門。
史文江聽說周楠又開始隨侍天子,並中了中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