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堡群背後,朱由檢腰挎左輪手槍,頭戴牛仔帽,嘴裏叼着糯康卡心愛的大煙斗。讀書都 www.dushudu.com這幅尊容,完全是後世西部牛仔的形象。
然而崇禎皇帝沒有心情當西部片主角,眼下,他要和建奴炮兵對抗。
他丟下煙斗,開始填裝炮彈,王承恩他們幫着搬運炮彈,除了搬炮彈,這些人啥也不會。
測距瞄準,糾正偏差,指望幾百年前的古人來做,除非是想把自己炸死。
何況,大毒梟留給朱由檢的炮彈無比金貴,而且不能回收利用,用一發少一發。
每一顆炮彈必須帶走一個或多個生命,否則,就是可恥的浪費。
崇禎皇帝是這個時代最吝嗇的人,沒有之一。
同時代的夏洛克以及稍晚時候的葛朗台,兩人在勤儉持家方面,和朱由檢相比,就是孫子。
「皇上!雷營長撐不住了!」
忽然,一個渾身是血,神情疲憊的銃手出現在朱由檢,聲音很是低沉。
「朕知道了,」朱由檢淡淡說了句,將這人打發,盯着那台軍用潛望鏡,開始熟練調整炮筒仰角。
「放!」
眾人腳下一震,又是一團火光從炮筒冒出。
「好!兩門紅衣炮!」
朱由檢盯着潛望鏡興致勃勃,轉身望向那銃手。
「韃子炮火犀利,棱堡守不住了,你跟在朕身邊,準備撤吧。」
「皇上,」銃手泣不成聲,他剛從棱堡下來,知道上面的慘狀。
「那谷大人他們,」
朱由檢忙着重新裝填炮彈,忽然抬頭望那銃手一眼,沉默片刻。
「聽天由命吧,看朕打完這輪炮他還在活着沒,大明人人都該去死,老谷先行,朕隨後就到。」
迫擊炮每次發射都要他親力親為,射速很慢,不僅慢,還會出各種問題。
朱由檢每次炮擊過後,都會招來對面紅衣大炮報復。
紅衣炮打不到朱由檢所在的位置,他們便向城頭明軍猛烈射擊,給雷大柱他們造成嚴重傷亡。
朱由檢已經判定,今日這場戰鬥,己方必敗無疑,建奴火炮威力遠超過他的想像。
單憑五門小炮不能改變歷史進程,他已經做了嘗試。
除非清軍現在開始採取添油戰術,將紅衣炮分散開來,將戰甲白甲分散開來,輪流進攻明軍棱堡。
如果多爾袞濟爾哈朗像這樣弱智就好了。
明軍主堡前,清軍密密麻麻的盾車,如螞蟻依附在城牆四周,數量已經達到上百輛之多,而且還從西邊源源不斷推來。
密集的火銃射擊升起濃濃白煙,將盾車籠罩在混沌中。
那是死亡的混沌,幾千跟重型鳥銃,隱蔽在盾車後面,隱身於濃霧之中,不斷從銃口噴射出致命鉛彈,收割着城頭明軍的生命。
失去佛朗機炮掩護的明軍銃手,在清軍炮擊中就已傷亡過半,殘存的一千二兩多人,隱蔽在垛口後面的廢墟中,手持燧發槍,與將近三倍於己的清軍輔兵對射。
燧發槍相對朝鮮重鳥槍,射速更快,射程大致相同,如果是相同條件下,雙方相同數量對射,燧發槍無疑會佔絕對優勢。
然而現在,遭受清軍紅衣炮猛烈轟擊,棱堡城頭殘破不堪,彈藥損失嚴重,不少銃手打完身上攜帶的五顆彈丸後,便忙着在廢墟中搜尋火藥鉛子兒,不用說,他們中的大多數,成為躲藏在盾車後面的清軍的活靶子。
起風了,濃霧散去,盾車周圍晃動着鎧甲的亮光,寂靜無聲,如江中游魚,又如幽冥鬼魅。
鑲黃旗,正白旗戰甲逼近盾車,在他們後面,戰力兇悍的白甲兵,巴牙剌也已經到位。
伴隨一聲悽厲田螺號響,兩旗的戰甲開始登城,抗着重型鳥槍的輔兵散開兩邊,繼續朝城頭射擊以掩護己方登城。
城頭殘存的明軍銃手並沒有放棄,不時有半個腦袋從垛口後面快速閃出來,飛速朝登城戰甲射擊,燧發槍清脆響聲過後,不時有中彈戰甲悶哼倒地。
然而這些銃手剛一露頭,便會遭到至少五杆重型鳥槍射擊,不少銃手被擊中要害,當朝死亡。站在身後的銃手立即補充上去,繼續與城下清軍輔兵對射。
明軍棱堡前,響起雙方此起披伏火銃聲。
此時明軍已失去對遠處盾車的打擊能力,偶爾有佛朗機炮朝清軍盾車打出一發炮彈,旋即會遭到對面十多門紅衣大炮覆蓋性射擊,炮手被火炮皆被砸成粉碎。
達音塔麾下最精銳的戰甲來到城下,這支五百多人的戰甲巴牙剌,在牛錄額真科多指揮下,沿着盾車沒有覆蓋的路徑。前進到距離棱堡五十步時停下來,無視周圍盾車輔兵此起彼伏的火銃聲,這些精銳戰甲們紛紛舉起手中重弓,箭頭微微朝上,斜着向棱堡射去。
樺木製成的箭杆藉助弓弦強大的彈力,脫手而出,如海蛇扭動身體,翻滾着往上爬升,一直升到最高點,最後俯衝而下,在尾翼的作用下,三棱箭鏃爭先恐後往垛口砸去,發出嗖嗖的響聲,箭簇射在堅硬的水泥上,濺起陣陣火花。
城頭銃手淹沒在一片箭雨中,垛口後面想起一陣慘叫聲,很多銃手被箭簇射中要害,悶哼倒地。
三輪重箭覆蓋後,正白旗,鑲黃旗白甲兵開始登城,成百上千支撓鈎高高拋起,落在棱堡垛口,一架接着一架的雲梯搭在棱堡兩邊。精銳白甲,巴牙剌們,嘴銜順刀,手持盾牌,或用撓鈎,或用雲梯,攀援而上。
城頭倖存的明軍銃手早已精疲力竭,他們已經連續戰鬥三個時辰,很多人身上帶着箭傷,城頭堆積的屍體根本來不及收斂。
見清軍就要登上城來,這些殘存的銃手,炮手們,揮舞刀劍,瘋狂砍剁扔上來的撓鈎,合力推倒雲梯。
一些被紅衣炮震暈了的明軍,這時從廢墟中爬起,撿起石塊,或是順刀,拼命砸向源源不斷登城的清軍。
城頭預備好的滾石,金汁,在對面紅衣炮輪番射擊下,早已被破壞殆盡,而被朱由檢一直報以希望的明軍長槍兵,也在炮擊中傷亡慘重,還能站起來的,都已來到城頭,準備和建奴做最後一搏。
朱由檢放下潛望鏡,抓起九五式步槍,抱起一箱手雷,回頭對手持自動火器的中衛軍道:
「該咱們上了!王承恩,把朕的火焰噴射器扛上,你們幾個,都帶好各人武器,彈藥,跟朕上城殺韃子!「
後水尾天皇寬永二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江戶。
後世人口學家在考證十七世紀日本都市人口變化趨勢時,必然會注意到發生在後水尾天皇寬永二十一年,也就是明崇禎十七年,清順治元年,公元1644年,冬季發生在日本都城江戶的人口變化曲線。
如果用圖像予以表現的話,這張圖就是一個懸崖,通俗點說就是斷崖式下跌。
發生這種現象的原因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