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去列車的臥鋪車廂,寧中英和秦海面對面地坐在窗邊,一邊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景物,一邊低聲地討論着那一大堆訂單中的技術問題。
「小秦啊,我可是把全廠的聲譽和前途都押在你身上了。如果你是吹牛的話,非但我寧中英晚節不保,整個青鋒廠好幾百口人都要被你連累了。」寧中英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口吻對秦海說道。
秦海笑道:「寧廠長這話誇張了吧,我們沒有拿國產化辦一分錢,就算最後拿不出合格的產品,也只是我們自己浪費了時間而已,何至於說影響到廠子的前途呢?」
寧中英搖搖頭道:「你這就不知道了,浦桑項目可不是一個普通的項目,它是中央領導直接關心的,做好了就是政治上的成績,做差了就是政治錯誤。我們一下子接了30多種配件,如果最終證明我們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能力,那就是欺騙組織,這可是非常嚴重的問題呢。」
「不至於吧……」秦海哭喪着臉道,「既然是這樣,寧廠長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大膽,直接把30多件產品都接下來了。如果我們只接一個裝飾板的項目,就算是出了差錯,起碼錯誤也小一點吧?」
寧中英瞪着眼睛訓道:「還不是因為老子相信你。你拍着胸脯說這些問題都難不住你,老子就跟你賭一把了。賭贏了,咱們青鋒廠就能一躍成為安河省頂尖的大廠子。賭輸了,大不了讓老子連調研室主任都當不成,他們還能扣了我的退休金不成?」
「呃……老爺子……威武。」秦海無語了。
與寧中英接觸得越久,秦海就能感受到寧中英身上濃濃的江湖氣息。寧中英絕對不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老革命」,所謂堅持原則、剛正不阿之類的褒義詞,用在寧中英身上都略微顯得有些違和了。要讓秦海去評價的話,寧中英就是一隻老狐狸,亦正亦邪,大原則能夠守得住,小節上卻從不拘泥。
就比如說他在當廠長期間對其他企業的領導或者政府部門的官員接來送往,照着嚴格的說法,那就是慷國家、企業之慨,大行不正之風。然而,在中國社會,一個企業領導人如果真的油鹽不浸,絲毫不肯結交這些「關係戶」,最終只能是舉步維艱,什麼事情也辦不成,最後還會把整個企業拖入泥潭。
再比如說,擠走韋寶林這件事,寧中英固然是佔着一些道理,但如果不是藉助了他自己與副市長柴培德之間的私交,要成功實現逆襲恐怕也是妄想。寧中英沒有按照正常的組織程序向縣裏投訴韋寶林,而是走了柴培德的後門,這也算是一種不太光彩的做法了。
這次參加浦桑汽車的配件投標,寧中英的確是冒了天大的風險。同樣的事情,換成另外的一個企業領導人,比如韋寶林這種愛惜個人羽毛的年輕幹部,至少是要猶豫再三的。但寧中英不同,在這種需要冒險的時候,他敢於孤注一擲,這種光棍的勁頭,讓秦海這個穿越者都自嘆不如。
再至於說他在一個小青工面前滿口「老子如何如何」,這簡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秦海在寧中英面前的確屬於子侄輩分,寧中英自稱「老子」,秦海也只能接受。
「秦海,你現在跟我說實話,這些技術你到底能不能拿下。」寧中英的眼睛盯着秦海,逼問道。
秦海聳聳肩膀,以示對寧中英這種審訊方式的不屑,答道:「老爺子,您就放100個心,我小秦雖然年輕,說話什麼時候不靠譜過?」
「我就奇怪了,這麼多大廠子都解決不了的問題,怎麼在你看來就是簡單得不得了的問題呢?難道你是一個天才不成?」寧中英把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提了出來。
秦海想了想,說道:「這個嘛,我想恐怕有幾個方面吧。一來呢,那些大企業官僚作風太嚴重,怕技術攻關不成會給自己惹麻煩,所以稍有點難度就放棄了。寧廠長覺得對不對?」
寧中英點點頭:「可能有點這樣的成分吧。」
「二來,我在材料學方面的確下過一些工夫,而且還得到陳賀千教授以及其他一些教授的指點,也算是名師高徒吧。」秦海接着把陳賀千拎了出來,作為自己的擋箭牌。
寧中英此前並不知道陳賀千的地位,但見馬長峰和楊新宇對此人都如此膜拜,也就能感受到他的牛氣了。聽秦海說曾經得到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