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江州省廳廳長辦公室內的燈光還亮着,田立誠看完了手裏卷宗的最後一頁,摘下眼鏡捏捏鼻樑,往對面牆上一看,發現已經過了九點,不由自嘲一笑。
又一次忘了看時間,估計下面的人早就在肚子裏罵半天了吧!
到了他如今的職位,工作已經屬於管理的範疇,每天只需要開開會,傳達一下上面的精神再確定一下下屬單位的工作大方向就可以了,早就不需要負責具體的案子,然而,這麼多年來,他依然還保留着在下班後審閱一遍大案要案卷宗的習慣。
倒不是為了檢查有沒有什麼冤假錯案,而是擔心自己與時代脫節,不了解現如今罪犯們的作案方式和手法,以至於碰到大案時發出不合時宜的指令,導致百姓的人身財產安全受到不必要的損失。
當官當了十幾年,雖然早已不像最初參加工作時那樣熱血和死板,但身為一名執法者的責任心他卻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摁下桌上的通話器,他對秘書說:「小李,很晚了,讓大家都下班吧!你要是沒事的話也可以回家了。」
「呃吼的,平長我、我這就去通知大家。」通話器那邊起初的回應含糊不清,還夾雜着吞咽的聲音,顯然說話的時候正在吃東西。
田立誠想起自己的秘書剛剛才交了一個女朋友,估計是人家心疼男朋友加班,所以特意送了吃得來。
嗯,是個好姑娘,可不能耽誤了,以後就讓小李早點下班吧!本該約會的時間浪費在等我這個糟老頭子身上,實在太不應該了。
笑着搖搖頭,目光落在辦公桌角落的相框裏,田立誠的心就變得酸澀起來。
相框裏是張年輕漂亮的婦人抱着一個小丫頭站在花叢中的照片,大小兩個人都笑得很甜,人比花嬌。
自從離婚後,領導和同事也沒少給他介紹對象,但他始終都無法找到當初的感覺,獨身這麼多年,每每午夜夢回想起那箱蘋果,後悔都像是毒蛇一般在啃噬他的心臟。
他不認為自己錯了,但他很早之前就明白過來,自己沒錯,但做錯了。他算是一個好幹部,但絕不是一個好丈夫和好父親,這樣的人要是再婚,等於是在坑害人家,不如獨着。
長長吐出口氣,連帶着胸中的酸楚一起,伸個懶腰,他重新戴上眼鏡,拿起了手邊的另外一份卷宗。
打開看了不到兩頁,房門忽然被人敲響,他以為是秘書小李過來告別,就頭也不抬的說:「進來。」
門開了,腳步聲徑直去了沙發茶几的方向,卻沒人說話。他詫異的抬起眼,透過鏡片上方往那邊一瞅,整個人就呆住了。
只見沙發旁站着一個年輕女孩兒,正彎着腰一樣一樣的從膠袋中往外拿飯盒。那女孩兒很漂亮,特別是一雙溫柔的眼睛,跟她母親一模一樣。
田立誠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顫抖着摘下眼鏡再看,鼻子就微微泛起了酸。
「小小桐,你怎麼怎麼來了?」他開口問道,聲音乾澀的厲害。
女孩兒正是他的親生女兒田新桐。
「我去你家找你,保姆阿姨說你還沒下班,我想起小的時候你就總是一加班就忘記吃飯,所以就在路上買了一些,你先湊合着吃,下次有時間我再給你做。」
田新桐專注的把飯盒一一打開,話說的有些生硬,但聽在田立誠耳朵里,卻是世上最美妙的樂章。
深吸口氣壓下要泛出眼眶的淚水,他站起身來到沙發上坐下,看着茶几上的那些菜說:「你怎麼買這麼多?我一個人吃不完,你吃了嗎?沒吃的話就替我分一點吧!」
田新桐吃過飯了,但聽着父親小心翼翼的邀請,心裏嘆息一聲,就也拿起一雙筷子,坐在旁邊說:「因為下午跑出去辦私事,所以我也是忙到現在才下班。」
血濃於水,即便田立誠缺失了陪伴女兒長大的十幾年,依然還是瞬間就聽出了這話是藉口,一顆忐忑的心終於變得火熱起來——女兒肯為我着想了,她終於原諒我了。
再次深吸口氣,他夾起一根雞腿放在田新桐的碗裏,笑着說:「那就快吃吧,多吃點,女孩子白白胖胖的才可愛。」
田新桐低頭瞅瞅自己鼓囊囊的胸脯,再想想早晨洗完澡照鏡子時發現的小肚子,就撇了撇嘴,說:「爸,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