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城城北,通往東邊江原道的官道里,行人往來如織。 不過,伴隨着道路越深入,朝着東面去的人越來越少了,從東面朝着漢城去的人則是越來越多了。
柳英彩騎着馬兒,一路疾馳而去,停留在了一間鄉間客棧了。
也許這會兒正是一天裏太陽最烈的時候,路上行人稀少,客棧里的人亦是稀稀落落。
柳英彩重新恢復了女裝,英姿勃勃,腰中配着劍,不苟言笑,很是讓人畏懼地喊來了店家去牽馬餵豆草,取了銀子又喚店家準備上了酒菜。
鄉人的手藝很糙,因為少鹽,飯菜味道都很淡。
柳英彩在山門裏是個愛美食佳肴的,但下了山就不是享受,是執行任務,也沒什麼講究。更重要的是,柳英彩不斷地想着那日信里蘊含的信息量。
「竟然……自己的生父還在。只是,父親大人既然當了和尚……又還會認我麼?或者……母親大人應該就不在了吧。」一個和尚父親,柳英彩想起此節就愁腸百轉。
對於自己的身世,這曾經是一個不可觸碰的禁忌。
但現在年歲漸長,曾經敏感的心思也漸漸寬懷,尤其是聽到朱慈烺提及那個回家兒子,更是讓開始暢想退休生活的柳英彩無限惆悵。
這樣想着,柳英彩卻是懷念起了猶如母親一般的師傅。
想得有些痴了,思緒也有些散,不知怎的,柳英彩竟然懷念起了師傅做的亂燉。師傅的廚藝精湛,簡單的一鍋亂燉卻是鮮香撲鼻,聞之垂涎欲滴。
這樣想着,柳英彩對桌子上的一桌子飯菜也就沒了什麼胃口。
忽而,柳英彩微微有些警惕,現不遠處一個衣着簡陋,背着一個小包囊的老婦人怔怔地看着柳英彩桌子上吃得七零八落,剩下大半的飯菜。
「這位大娘,我看與你有緣,不如一同共進午餐吧。」柳英彩笑着,招手道。
柳英彩行走江湖,不拘俗禮,並無看不起弱者的心思。同時,這些年行走江湖的經驗也讓柳英彩對人性把握深刻。他明白,若是看人可憐,給錢施捨是定然不可以的。其後,若是真想誠心實意幫助一個人,那是絕不能用一種高高在上的施捨態度去做。
這樣的善意,更多的是用以激勵自己對善的認可,具體落在被幫助者身上,卻會有極大的難堪。
當然,若是饑荒,這種情況倒是不用擔心。
餓瘋了的人會吃掉一切能吃的東西,更不會在乎你用什麼方式。只不過……這樣的飢不擇食過後,彼此心中滋味是如何,那又另說了。
撇去這些閒話,見柳英彩邀請自己上桌,而不是讓小二將飯菜給他,那大娘眼中綻放出了亮色,湊近前來一禮,道:「謝過女公子。其實,老身我也帶了一些路上的乾糧,若是不嫌棄,可以一同享用。」
說着,那大娘就從包裹里掏出一個小陶罐,陶罐一擰開,頓時就聞着鮮香撲鼻。這讓吃夠了寡淡無味飯菜的柳英彩目光一亮。
她仔細打量着這位老婦人,雖然外表看起來年紀很大,但細細去看,更多的是一種長期勞作的衰老,而非自然歲月帶走的時間痕跡。說是老婦人也說得通,但說不定,其實也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婦人。
當然,更加讓人感覺以外的是這位大娘言談舉止顯然都不是普通的窮人。至少,是家中有過教養,略略讀過幾本書眾人之家裏的孩子。
說不定,這一位就是兩班貴族之後。
不同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句話深入人心的中華,朝鮮可以說是一個頗為嚴苛的等級社會。最知名的就是這個兩班貴族體制。
兩班一詞一般認為是指上朝時,君王坐北向南,以君王為中心,文官排列在東邊(東班),武官排列在西邊(西班),之後,兩班專指朝會的官員延伸到兩班官員的家族及家門。高麗時文班叫龍班,武班叫虎班。文班管政治武班管軍事。在鄉村生活的貴族稱鄉班。
而今的李氏朝鮮王國,階級制度規範非常嚴格,同階級之人不准許通婚,並實施從母法,母親是什麼階級孩子也是一樣。
以至於後世都有人直接說朝鮮社會就是兩班社會,這個國家幾乎是被這個階層所支配着。
就是國王,在一些弱勢時代里,也得受制於兩班之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