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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均館的下午很熱,尤其是鄭永文有意想要「考驗」一下李亻宗毅力的時候。
已經年過半百的李亻宗就這麼被放在了明倫堂外的廣場之上,迎着烈日,感受着滾滾熱浪。持續的高溫讓人一陣頭暈眼花,汗流浹背之下,毫不懷疑下一刻就會讓李亻宗中暑。
但鄭永文並不在乎李亻宗的死活。
甚至,若是因病死了暴斃,那才叫好呢。也免得任何一個人因此得了弒君的罪名。當然,李亻宗的身子骨不錯。
到了而今,依舊死鴨子嘴硬得很。
聽了李亻宗的的不屑,鄭永文有心想要反駁。但還未等他開口道出,卻沒有等到身邊一干朝鮮大臣們的應和。
沒錯,鄭永文可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禮兵刑工吏戶六曹的不少中級官員甚至工曹判書張寶石就當即投降了李皚,站到了鄭永文的身邊,一起勸說着其餘朝鮮官員加入到用戶李皚的隊列之中,表現得格外積極。
皈依者效應之下,讓張寶石顯得十分賣力,唯恐被當做不積極的典型被拿去祭旗。
故而,在以往的勸說之中,每當鄭永文開口說出勸解的話語,身後定然都是一堆前來幫腔的人。
鄭永文也就因此從來都不感覺過孤單。
他甚至因此覺得自己代表了正義光榮的大道。
但是現在……
鄭永文開腔過後,迎來的卻是一片不同尋常的冷淡。
沒有人跟腔,大家仿佛都忽略了有鄭永文的存在一樣,紛紛默然無言,而是都順着李亻宗的目光看向鄭永文的身後。
看到在場所有人如此表情,鄭永文意識到了不對勁。此刻,他只覺得自己的背上火辣辣一片。
脖頸仿佛是鏽跡斑斑了一般,一個扭頭的動作卻是做的千難萬難。
但鄭永文還是耐不住心中的焦躁,扭頭回身看去。
他看到了一片兵荒馬亂。
一切景象入目,是徹底的透心涼。
從景福宮回來的吳三桂與李岩帶着兵馬湧入了成均館裏。
跟在華商護衛隊身前的還有熟悉的人馬,那是御營官廳的叛軍。但這會兒的叛軍與其說是軍隊,不如說就是一群亂民。身上的兵甲與武器在數里長的路上是個巨大的累贅,此刻早已丟棄一空。
沒了武器的叛軍,自然是戰鬥意志盡數丟棄。
他們眼見李皚都已經被擒哪裏還有幾分抵抗能力,紛紛潰退而來。而此刻,李岩也是披甲執銳,身着軍裝,大步入內。【】
鄭永文當然認得眼前這個男子。
他甚至盤算好了這一回政變之後,要儘快處決李岩,用以斬斷與明人的聯繫。
卻不料,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見到了李岩。
「你……你怎麼來了?你們……你們……」前半句鄭永文是對着李岩說的,後半句,卻是對着潰退回來的叛軍說的。
「鄭大人,擋不住……擋不住了……全軍都潰退了,我們也沒辦法啊。連世子都被擒下了,連高將軍都投降了,我們能如何……」
說罷,那些叛軍也不敢看鄭永文,更不面對身後殺來的明軍,慌不擇路地紛紛逃跑。
伴隨着叛軍的湧入,關於前線的事情也越來越多地傳播開來。
德壽宮內護衛隊的出現加上景福宮裏禁衛軍的合攏,誰都知曉,這一處聲勢浩大的政變已經走到了收場的地步。
而結局,顯然是以李皚虎頭蛇尾的失敗告終。
聽聞李皚都已然就擒,高敏甘又做了叛徒,鄭永文渾身抖動着,預感到了自己的結局。
叛亂,那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鄭大人……卻又是何必?眼下還請束手就擒,免得刀槍之下不長眼。」李岩嘆息地看着鄭永文,硬起心腸。
鄭永文感覺自己仿佛渾身力氣都被抽空,癱軟在地,只餘下最後一句:「照顧好喜兒……」
旋即,明軍迅速湧入,聞訊趕來的朝鮮宮中禁衛也迅速前來救出李亻宗。李亻宗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覺得仿佛一下子度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一場荒唐,都該結束了……」李亻宗喃喃地說着,不禁搖了搖頭苦笑,目光落在一臉不甘的李皚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