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幽。
姬尚青靠在床頭,他已治療完畢,準備歇息。
喬崢站在一旁,仔細地整理着醫藥箱,似是不經意地說道:「毒素沒那麼快清除乾淨,我明天還得再過來一趟。」
姬尚青剛剛經歷了人生最尷尬的事情,沒有之一,只恨不得早點把喬崢送走,很快地答應道:「多謝了。」
喬崢將針灸盒與綢布收入箱子,回頭看了姬尚青一眼,欲言又止。
姬尚青忍住某處的疼痛,緩緩躺了下來,剛閉上眼,喬崢開了口:「藥方我放桌上了,用法用量都在上頭,按時服用。」
「多謝。」姬尚青閉上眼。
「還有。」喬崢道。
姬尚青睜開眼,看向了他。
喬崢頓了頓:「我上次便見過你的夫人了,我一直覺得你是個挺有艷福的人。」壓低音量,嘀咕道:「現在我覺得她才是那個有艷福的。」
「你說什麼?」姬尚青沒聽清最後一句。
喬崢合上箱子:「沒什麼,我要回靈芝堂了,告辭。」
姬尚青微微頷首,就看見喬崢拎着箱子,同手同腳地走了出去,姿勢十分古怪,也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
……
明廳內,榮媽媽帶着下人退了出去,從外頭合上門,她站在門口,眺望着無盡的夜色,夜色盡頭,荀蘭筆挺地跪在地上。
屋內,姬老夫人拉過喬薇的手,未語,人先嘆了口氣。
喬薇的目光落在她仿佛忽然間便多了一分滄桑的面容上,輕聲道:「祖母,您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是關於大夫人的事。」姬老夫人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知道冥修不肯認她做母親,她年紀輕了些,又是個續弦,但不管怎樣,她是你們父親的妻子,是你母親。」
喬薇笑笑不說話。
姬老夫人道:「你可能還不知道荀氏的事,荀氏在嫁給你父親之前曾在姬家住過幾年,與大家相處得都不錯。她是個懂分寸的,一直都很守規矩。我要與你說的事,可能不大合適,但有些話不講明白,我怕你會誤會大家。」
喬薇乾笑,大家是指……
姬老夫人道:「今天的事,是周氏過分了,但我希望,你不要把這筆賬算到荀氏的頭上。」
「我不會的,祖母。」
不會才怪了。
姬老夫人拍了拍喬薇的手道:「說起來,荀氏也是可憐人,她自幼沒了父親,母親又改嫁,叔叔伯伯待她不好,她雖是養在咱們家,可到底不是姓姬的姑娘,箇中艱辛,怕是只有寄人籬下過,才能體會。」
喬薇心道我想寄人籬下都沒機會呢,在豪門長大的孤女,居然會有人覺得她可憐?沒有姬家,荀蘭早不知過成什麼慘樣了好麼?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銀,一大群丫鬟婆子伺候,出了門,道是一句養在姬家的姑娘,誰又真的敢輕慢了?不過是比姬家的主子差些罷了。
她小時候,別說豪門了,就是來個普通的工薪階層收養她,她都阿彌陀佛了。
姬老夫人回憶着說道:「她是六歲來姬家的,十三歲被姑蘇荀家的人接了回去,原因是她父親生前曾給她定了一門指腹為婚的親事,男方上門下聘,只待她及笄便能大婚。既是父母之命,姬家不好強留,便讓她隨荀家的人去了。」
喬薇眨眨眼,那個新婚之夜便死了的短命鬼,原來是她指腹為婚的夫婿啊?
「那家人好嗎?」喬薇問。
姬老夫人就道:「是姑蘇的名流,與荀家算得上門當戶對。」
與荀家門當戶對,與姬家定是天差地別了。
姬老夫人嘆道:「很可惜的是,她及笄那一年,未婚夫得了天花,去世了。」
咦?不是新婚夜的短命鬼?!
「那之後呢?」喬薇又問。
姬老夫人道:「之後啊,這門親事自是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