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不可避免

    周六夜間,安頓好波莉和塞莉,林義龍和凱蒂就一起在公寓的陽台上非常親昵地聊天。

    這幾天的報界,「金錢換榮譽」的醜聞持續發酵,兩個人也就談到了這一點。

    「我倒想弄一份跟世襲頭銜有關的東西。」林義龍突然這麼表達了一下他的想法。

    「我記得你對出名的事兒非常不看重,怎麼今天這麼想去爬一直被你鄙視的封建階層樹了?」凱蒂諷刺道。

    「為了財產考慮啊。」林義龍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衡平和信託』這門課程上,考慮到的受益人人選問題。」

    「這跟世襲又有什麼關係。」凱蒂問道。

    「你知道,那些高門貴族是給自己家族有一個信託基金的,一般的受益人跟具體的人沒有關係,都是頭銜上的『xx伯爵』或者『xx准男爵』.......」

    「請繼續......」

    「這幾天,我發現了這麼一個事實,這樣做的好處除了避免財產糾紛,還可以避免遺產稅。」

    英國如果發生遺產繼承,會發生兩個徵收稅種的法理依據,最主要的就是遺產稅,只要超過固定的免稅份額,都要繳納40%的遺產稅。而遺產因為其他原因,有可能還要繳納衍生稅。

    比如,林義龍不幸地在某時離世,他留了價值1000萬英鎊股份給了女兒A,那么女兒能夠繼承的,只有減去了遺產稅的600萬鎊價值的股票。此外,比方說這600萬的鎊價值的股票在她接手時上漲到800萬,她還要為這部分增長額,支付20%,也就是40萬鎊的資本利得稅。

    但需要說一點,其實這部分收得稅,主要面向林義龍(在阿倫-賓漢姆頓作律師時的)這樣的城市中產。

    這是很顯然的,普通城鎮的工人階級或者藍領階級或者端盤子的服務員階級,他們的生活節奏一般都是掙多少花多少,然後按部就班地退休。等到退休後15年,退休金領完的時候,他們會把自己住的房子變現或者轉讓,住進公營或者私營之類的養老院,一般來說,即使能留下部分財產,這部分也不可能多過三十七萬五千英鎊(2019-2020年遺產稅免稅額)。

    至於所謂的貴族階級,或者說能夠構建家族信託的階層,他們可以通過一個特殊的方式免稅。

    既然遺產稅的法理是需要先有「遺產」才能繳稅,那麼沒有「遺產」就排除出這部分的法理依據,不用繳稅。

    還是拿林義龍作例子,林義龍在去世前留下了遺囑,創立了一個家族信託,以自己為受託人,受益人是「所有留着林義龍血液的族人」。


    理論上,只要林義龍的後代能夠存續下來,無論是婚生子還是非婚生子,他的後代可能有無窮多個,而且這其中的人選能夠固定下來,就不用繳納任何稅務——因為這不能算遺產,而是擴張了受益人的受益面——而且只要在信託告示中「謹慎」地推敲語言,就能夠實現不繳遺產稅的意圖。

    (作者註:信託宣言(DeclarationofTrust),不翻譯成為『信託協議』,因為協議或者合同必然是雙方的,但信託的設立並不用受益人甚至是受託人許可,受益人可以憑藉着信託宣言的內容作為原始法律憑證而主張權利。)

    「我是說,看過唐頓莊園吧。」林義龍,「克勞利夫人的財產不就是按照信託上的『頭銜繼承』,放到了克勞利先生的身上了麼?這樣他們就用不着去考慮遺產稅之類的問題。」

    「hmm......」凱蒂想了想,「其實,假如義龍你想的話,只是.....有些不可明說的原因,你必然與爵位無緣。」

    「怎麼?」林義龍問道。

    「你不是歐裔或者非洲裔,不說本土出生,你甚至不是英聯邦出生的.....」凱蒂眼神變的游離不定,「就算你在英國投資,頭銜也不會大過嘉德勳章爵士,所以......」

    「這倒也是。」林義龍有些頹然。

    「唉,要是你在蘇格蘭有地就好了。」凱蒂嘆道,「因為蘇格蘭有土地的話,你就可以在你的名字面前加一個Sir,也算圓了一個貴族夢。」

    「算啦,弗雷迪的生活方式並不適合我。」林義龍搖搖頭,「只不過在寫信託宣言的時候遣詞造句需要更費腦筋一些了。」

    「那就寫『布萊肯林場的主人』如何。」凱蒂這麼建議道,她知道那裏對林義龍才是家一般的存在。

    「其實這樣不太好。」林義龍答道,「實話實說,假如想讓這個家族信託留存,用一個產業主的名字,就不那麼保險,因為這是需要當局承認的,還得自己想點別的辦法。」

    「我知道你會有辦法的。」凱蒂笑道,「而且,義龍你還這麼年輕,為什麼要考慮這些問題?」

    「你知道前幾年,天朝有風聲要徵收遺產稅了吧。」林義龍談到了他的理由,「既然我們學過的ECHR都規定財產權只受相對保護,不是絕對保護。無論怎麼說,這個世界已經把人給『異化』成用財富說話了,這是沒有辦法的。如果30年前,無論是東西雙方都可以有些追求,但到了現在,我這麼想無可厚非。」

    「『不要問你的國家能為你做些什麼,而要問你能為你的國家做些什麼。』」凱蒂引用了甘迺迪的話。

    「這個話很有意思,我關注的卻是『能不能』。」林義龍很認真的評價道,「國家的力量太大,個人的力量太小,從前者的意義上來說,是難以用『能』來界定國家和個人能力的,從後者而言,因為立場不同『個人能力』又運用不上。這樣的微妙區別,這就給我了一個非常寬泛的理解——這就像利用信託解決遺產稅的問題,我只要不把財產遺留下來,就不繳稅了。」

    「我發現一談到這個問題你好像就像被電到了一樣,十分敏感。」凱蒂嘆道。

    「這是不可避免的。」林義龍答道,「當你受的教育和你經歷的現實都幾乎反着來的時候,你不可避免地會懷疑一切——正如那句格言:抱着最好的希望,卻為最壞的打算。」



50 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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