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橋左莫問橋右哭
劉氏和鄧氏,在地方上雖然都算大族,但家道卻俱已經中落多時。各自的族中子弟,也沒資格不問稼穡。往年遇到農忙時節,劉秀、鄧晨、朱祐等人,甚至都要暫且放下書卷,跟在長輩們身後一起下田幹活,順便監督莊客、佃戶和奴僕們,以防有人偷懶。
因此,幾個少年心中,對於人和人之間的尊卑貴賤,分辨得並不那麼清晰。至少,對此刻灞陵橋頭的哀哭聲,做不到無動於衷!
當即,脾氣最急的鄧奉,便皺起的眉頭,低聲罵道:「這群狗官,純屬沒事找事兒!既然皇上已經命人在長安城外開了多座粥棚,他們何必要故意把過橋的通道弄得那麼窄?莫非糧食都是從他們家出的?還是唯恐別人不會被活活餓死?」
「非也,非也,朱賢弟此言大謬!」陰虛早已知道了劉秀等人即將入太學就讀,本能地就以同鄉學長自居,擺了擺手中馬鞭,大聲糾正,「左尊右卑,乃為周禮。聖上力行復古,以期重現三代之治。這尊卑貴賤分明,乃是第一要務。你等現在如果心中還不留神,還把在新野時那種與奴僕一道耕田扶梨的荒唐行徑當作日常,將來進了太學之後,肯定得有大苦頭吃!」
「不過是過個橋,至於麼?!」鄧奉被說得心裏頭髮堵,然而,畢竟馬上就將來到長安城外,他不敢公開菲薄朝廷的政令。忍了又忍,咬着牙道:「就算是朝廷要復周禮,也沒必要非把右邊弄得那麼窄。你沒見到麼,左側的人還不及右側的一成多,卻把橋面佔了八成!」
「非也,非也!」話音未落,陰虛再度用力擺動馬鞭,做出一幅高深莫測模樣,繼續大聲「教誨」:「自古以來,就是上位者稀,而碌碌者眾。但上位者偶發一語,便可輔佐聖上定天下安危。碌碌者每日萬言,終離不開柴米醬醋。是以聖明天子,虛席位以待天下英才,施米糧以養碌碌萬民。此乃王道也!非無知者可枉自品評!」
「你,你,你好,你學富五車,你有遠見卓識,行了吧!我笨,我不懂!」鄧奉被說得兩眼冒火,咬着牙譏諷。
陰虛卻早已把他自己當成了需要被皇家虛席以待的「英才」之一,絲毫不覺得是鄧奉的話中有刺。鞭指灞陵橋頭,繼續振振有詞地說道:「你看,那走在橋左的君子,即便再行色匆匆,哪個不是彬彬有禮,不爭不搶?你再看那橋右群氓,為了早日搶到一口熱粥,便你推我擠,恨不能打個頭破血流。京兆府的官兵,當然要全力控制右邊群氓的數量,免得他們一窩蜂全擠到產長安城下,把個首善之地,弄得烏煙瘴氣!」
「我看,這不是為了什麼尊卑秩序,而是要依靠此等手段,控制流民數量,免得長安城外流民太多,丟了大新朝臉面吧!」實在受不了陰虛閉着眼睛說瞎話,嚴光策馬上前,一針見血戳破虛偽的牛皮。
長安乃大新朝的首善之地!首善之地,豈容「下等賤民」玷污。所以,天子的粥棚,不過是做做樣子。流民哭號哀求也好,餓死路邊也罷,只要將其堵在灞橋之東,皇帝和文武百官就可以閉上眼睛,塞住耳朵,完全裝作沒有這回事兒!
大實話,向來都是不受歡迎的,即便在「廣開言路」的大新朝,也是一樣。當即,不光太學高材生陰虛臉色大變,就連臨近的隊伍中,也有幾個看上去好似頗有身份的人,扭過頭來,對着嚴光怒目而視。
好在眾人先前在「馬賊」手中所繳獲的坐騎,都頗為神駿。而劉縯又生得肩寬背闊,不怒自威。才避免了臨近的「英才」們,主動衝過來,替朝廷維護尊嚴。但是,大傢伙兒也徹底失去了繼續談論的興趣,一個個側着頭,跟着前面人流,快步走向灞橋左側的通道。努力不往右側流民那邊看,努力不去聽那壓抑的哭聲!
然而,有些人間慘禍,豈是裝看不見,就不會發生?就在陰府女眷的馬車,剛剛駛上橋頭的當口,忽然間,右側的流民隊伍里,發出一聲悽厲的尖叫,「娘,娘你怎麼了,娘」緊跟着,周圍一片大亂,三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夥同一個形銷骨立的男子,跪在一名女子的屍體旁,放聲嚎啕。
「閃開,閃開。人死沒有?死了就抬一邊去,別擋道!」立刻有一群餓狼般的兵丁衝上,用棍子朝着周圍的流民一通亂打,將其趕回自家隊伍之內。隨即,用棍子指着喪妻男子
第四十章 橋左莫問橋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