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只緣身在此山中 (二)
「那倒也對,多謝孫大當家!如果不是孫大當家提醒,劉某差點就忘了!」劉秀終於恍然大悟,笑呵呵地向孫登拱手。
「不敢,不敢,在下只是跟這些人打得交道多,熟悉其秉性而已!您事情忙,在下就不多打擾了。無論如何,咱們順順利利出了太行山才好!」孫登側着身子避開,然後掉轉頭,步履蹣跚地走向自己乘坐的馬車。
雖然嘴巴上說不敢居功,但那一瘸一拐的模樣,卻顯得分外可憐。劉秀見了,又笑着搖頭。隨即,快步追上去,拔刀切斷了此人身上的繩索,「山路還長,大當家好自為之!」
「多謝劉均輸,多謝劉均輸!」孫登收到了期待中的報酬,涎着臉連連作揖。「您放心,小人一定不會再逃了。小人逃得再快,也比不上您的箭快!」
「你明白就好!」聽此人把自己想說的話全都說了,劉秀笑了笑,不再多浪費唇舌。
孫登最大的好處就是有自知之明,見嚴光、鄧奉和馬三娘等人,都已經等得不耐煩。趕緊又做了個揖,快步離開。
雖然身份依舊是俘虜,但沒有被繩子捆着,和一直被繩子捆着,究竟還是不太一樣。 才走了幾步,他的頭就抬了起來,腿上的箭傷好像也痊癒了一大半兒,走起路來不再一瘸一拐。
被留下幫忙趕車的山賊們,早就熟悉的自家「大司馬」的脾氣秉性,對此見多不怪。而跟孫登原本就有過節的劉玄,卻對後者的囂張模樣非常不滿,故意聳了聳肩膀,大聲說道:「有些人啊,就是不能給他臉。越是好言好語跟他商量,他越裝腔作勢。狠狠收拾他一頓,他反而服帖了,主動上前大獻殷勤!」
若是換成其他人,肯定會被羞辱得火冒三丈。而孫登既然能坐上銅馬軍軹關營的大當家位置,肯定有其超凡之處。聽了劉玄夾槍帶棒的嘲諷,非但沒有勃然大怒。反而主動上前幾步,笑呵呵地向對方行禮,「聖公兄,您是說在下麼?在下孫登,字子高,今日得與聖公兄同行,真是三生有幸!」
「這……,哼!」劉玄頓時被憋得說不出話來,臉上的顏色一會青,一會兒白,好生尷尬。
先去劉秀為了避免受到拖累,故意不認他這個堂兄。而他為了活命,也只能委曲求全,拿表字當做姓名。事實上,當事各方,心裏頭都明白,劉聖公就是劉玄,劉玄就是劉聖公,二者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但心裏頭明白是一回事,說出來卻是另外一回事。逼着人易名改姓,等同於辱人祖宗八代。而像此刻孫登這般,忽然主動向劉玄介紹自己的表字,則等同於脫下鞋子來,狠狠抽此人的大耳光。
「在下王翔,字子布!見過聖公兄!」
「在下李英,字希傑,見過聖公兄!」
「在下……」
周圍照顧馬車嘍囉們,跟孫登同氣連枝。見劉玄被自家「大司馬」三言兩語羞辱了半死,也跟着湊上前,大聲自我介紹。
倉促間,劉玄想要給自己編造一個表字,都來不及,如何還得了嘴? 直氣得眼前陣陣發黑,胸口處,也仿佛堵住了一團黃土般,令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
正憋得欲仙欲死之時,卻又聽見孫登低聲呵斥道:「滾開,你們瞎湊什麼熱鬧。我跟聖公兄兩個,是不打不成交,所以開個玩笑也無傷大雅,你們這些傢伙,休得在這裏起鬨架秧子!」
罵罷,又迅速換了另外一幅面孔,認認真真地向劉玄行禮道歉,「聖公兄勿怪,兄弟我就是這種性子,越是跟誰熟,說起話來越肆無忌憚!」
「哼!」劉玄猜不出此人忽然改變態度,到底居心何在。氣呼呼地將頭扭到一旁,不肯接茬兒。
孫登拿熱臉貼了別人冷屁股,卻不生氣。先揮動手臂,將嘍囉們趕得更遠,然後又畢恭畢敬地向劉玄做了個揖,小聲補充道:「聖公兄,你聽我說,現在可不是咱倆內耗的時候。劉均輸他們這趟差事,遠不像表面看起來一般輕鬆。弄不好,你我兩人,都要在劫難逃!」
「什麼?」劉玄原本就是頭驚弓之鳥,心裏打了哆嗦,立刻大聲反問,「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怎麼就在劫難逃了!」
「聖公兄,小聲!」孫登迅速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扭過頭,朝着劉秀和嚴光等人偷偷觀望。發現大夥都在忙着處理正事兒,根本沒功夫注意自己這邊,便長長吐了口氣,用極低的聲音繼續向劉玄補充:「枉你還是綠林山的鴻廬使,居然死到臨頭了,還毫無知覺!我且問你,你可知道,這馬車裏頭,究竟裝的是什麼賑災物資?」
「什麼物資?」劉玄被問得滿頭霧水,本能地將鼻子靠近車廂,用力吸氣,「嘶——!啊,好像是鹽巴的味道?莫非這些馬車裏,裝得全是官鹽!」
「當然是官鹽,冀州那邊鬧鹽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孫登掃了劉玄一眼,不屑地撇嘴。「就這洞察力,居然還奉命出來聯絡天下英雄?我要是你們綠林寨大當家,真該拿根筷子將自己眼睛戳瞎!」
「五,五十車,都,都是?!」劉玄根本聽不見孫登話語裏的「鋒芒」,手扶自家額頭,語無倫次。「這,這要是運到冀州那邊去?這,這得,得值多少錢啊?恐怕一車鹽去一車銅錢回,都甚為輕鬆!」
「真是吃糠的劣貨!你居然也姓劉?」沒想到對方目光短淺如斯,孫登氣得低聲唾罵。
「姓劉怎麼了,爺娘給的的姓,又不是我自己改的?」劉玄被罵得好生委屈,瞪圓了一雙桃花眼,低聲回應,「你倒是想姓劉呢,可惜沒這個福氣!」
「好,好,我沒福氣,你有福氣,行了吧!」孫登徹底拿此人無可奈何,咬着牙,連連點頭,「可我的福星高照聖公兄,你自己看看,四位均輸官都多大年紀?他們麾下總共才多少弟兄?」
「他們……」劉玄遲疑着舉頭張望,隨即,猛地打了個哆嗦,差點一頭栽下馬車。
他目光短淺,但心智卻不差。在孫登接連幾次提醒之下,迅速明白了對方的話,絕非危言聳聽!
五十車官鹽,對於正鬧鹽荒的冀州來說,相當於五十車足色的五銖錢,甚至五十車白銀!而押送這五十車白銀的官員,居然是四名鬍子都沒長出來的毛頭小子,既沒有經驗,也沒有任何威望和名聲!
非但如此,四名毛頭小子麾下的士兵和民壯,加在一起,居然才區區兩三百人。其中九成九,還是從沒見過血的新丁!讓他們來保護五十車官鹽,橫穿太行,無異於光屁股的娃娃抱着金磚進賊窩!
「你明白了吧,我的聖公兄!」非常享受劉玄受到驚嚇之後,那幅半死不活模樣,孫登將身體湊近了些,繼續低聲說道:「我先前不知道車裏頭究竟裝的是什麼貨物,見他麾下只有一百新兵,兩百民壯,還立
第四十一章 只緣身在此山中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