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長安城西霜林東
正感慨間,又聽朱佑笑着說道:「大司徒這幾句話,可是說得太及時了。原本陰方和王修兩個還想拿你的酒後之言做文章,以行事孟浪,辱人名節為由,逼迫祭酒將你從太學除名。直到鄧禹亮出了大司徒指示,他們倆才算消停了下來!」
「這,這倆傢伙,真是,真是枉為人……」劉秀聞聽,胸口頓時就是一痛,旋即苦笑着點頭,「這次真的多虧仲華了,否則,陰方肯定不會如此輕易罷手!」
當日酒後那句狂言,最不妥當之處,就是將陰麗華給扯了進來。雖然劉秀知道自己那些話發自一片真心,可陰麗華畢竟是個尚未及笄的少女,此刻又寄於陰固、陰方那種人的籬下,當那兩句話傳開之後,尷尬的程度可想而知。
可是話已經說出去了,在長安城內也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他根本不可能再將其收回。想要向陰麗華當面賠罪,好像也毫無可能。陰氏一家恨他恨得要死,絕對不會准許他進入自家大門。而陰麗華,又被陰家給禁了足,短時間內,很難再出來與任何人相見。
唯一能幫忙傳遞消息的,恐怕只有三娘。猛然間腦海中靈光乍現,隨即,劉秀胸口就又傳來一陣悶悶得痛。好像被人大胸砸了一拳,不僅疼得說不出話來,連呼吸都瞬間變得無比沉重。
「劉秀,你如果將來如果辜負了醜奴兒,我拼,拼着性命不要,也會將你碎屍萬段!」三姐的話雖然淺白,但其中所包含的情意,卻不亞於「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分毫,劉秀不是傻子,又怎麼可能感覺不到?
「家師其實,其實沒那麼壞,只是,只是功利心太重了些。而陰家雖然富甲一方,在官場上卻缺乏奧援!」嚴光不願意在背後議論自己的師傅,硬着頭皮替陰方辯解。
這便是問題的關鍵所在,自打王莽登基以來,商人的地位就急轉直下。你縱使家財百萬,官府想要全部拿走,也是勾勾手指頭的事情。所以生意做得越大,越需要在官場上找靠山撐腰。而官做得越大,能給予商人提供的照顧就越多。如此,豪商和高官相互聯姻,幾乎就成了必然。
如此想來,博士陰方的行為,就好像合乎情理了。你劉秀既不是高官的兒子,也沒有做豪商的父親,卻公開宣佈想要娶陰麗華為妻,豈不是等同於要斷了陰家與某個達官顯貴聯姻的念想?作為陰家的頂樑柱之一,五經博士陰方不想方設法將你趕出太學去,甚至遠遠地趕出長安,才怪?!
只是,這種情理,未免太冷酷了些。剎那間,屋子裏的所有人,包括劉秀和嚴光兩個在內,都失去了說話的興趣,只能對着窗口毫無溫度的陽光,幽幽地嘆氣。
而嘴巴里呼出的水汽,瞬間又被冷風吹成了白霧,縈繞在人的頭頂,久久不散,久久不散。
「咚咚,咚咚,咚咚跑……」寢館的門,忽然在外邊被人輕輕敲響。
「劉公子,劉家三公子,你在嗎?」一個略帶稚嫩的聲音,緊跟着傳入屋內,婉轉嬌糯,甚為悅耳。
「丑……?不是醜奴兒,也不是三姐!」朱佑反應速度最快,一個箭步衝過去,順手拉開厚重的木門,「你,你是……,小荷?」
門口處,露出一張嬌俏的面孔。被寒風吹得隱隱發紅,眼睛裏隱隱也帶着水光,「是,是我,我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小荷!劉,劉家三公子,他在嗎?」
「小荷?」劉秀快步繞過朱佑,滿臉困惑地拱手,「你找我有事麼?你家小姐最近怎麼樣?」
來人是陰麗華的貼身丫鬟,他以前曾經見過好幾次,彼此之間並不算太陌生。但忽然間被對方堵上了門,依舊令他覺得驚愕異常。
那少女撲面而來的成年男子氣息一熏,頓時面紅耳赤。低下頭,一邊用手玩着衣角,一邊小心翼翼地要求,「劉公子,可,可不可以借一步說話?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叫我帶了口信給你!」
「口信?」劉秀又驚又喜,立刻用力點頭,「好!」隨即,不顧嚴光、朱佑等人的竊笑,大步走出門外。
那少女,紅着臉快步跟上。不多時,二人已經來到了太學門外的湯水館子。劉秀先讓小二給少女和自己都上了一碗熱茶,待對方身上的寒氣差不多散盡之後,又拱了下手,柔聲詢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