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升過了頭頂,遍地灑下溫暖,但湖面的風又送來陣陣寒意,唐霜走到靠湖的一側,把糖果兒護在另一邊,風來的時候,小人兒機靈地趕緊抱住唐霜的腿,縮在一側躲風。
一路的楓樹在風中嘩啦啦響,火紅的葉子嘩啦啦地落,在半空中打卷,它們有的在掉落前和寒風掙扎廝打,希望再流連一刻,有的只是把手一放,靜靜地隨風掉落,像是完全放下了什麼。
糖果兒走着走着忽然停了,小腳丫子定在半空中,眼睛亂瞄,選了一個沒有葉子的空位落腳。
唐霜:「你幹嘛?」
「我怕踩壞了他們,他們好可憐。」糖果兒說道,大眼睛又開始亂瞄,尋找空位,找了半天沒找到,無奈張開小手求抱抱。
唐霜蹲下要把她抱起來,小人兒進一步提議,能不能坐肩頭上呀。
「可以,但你不能折騰我的頭髮。」唐霜不放心地說。
「你頭髮上又擦了鼻涕嗎?」小人兒好奇地踮起腳瞅唐霜的頭髮。
「沒有擦鼻涕,你不能抓我的頭髮,能不能保證,不能就不能騎。」
「我能!」
糖果兒坐在唐霜的肩頭,視野一下子無比開闊,甚至抬手偶爾還能摸到枝丫上的葉子,按照以往的習慣,她肯定會一把摘下來,但是今天她只是摸一摸。
「小霜,葉子會死,樹也會死嗎?」
「……有生命的都會死,總有一天樹也會死,不過樹的生命很頑強。」
「他們死了會去哪裏?我們死了又會去哪裏?」
「唐小葉也是這麼問唐小黃的,但是沒有人知道葉子死了會去哪裏,也沒有人知道人死了會去哪裏,這是個大秘密。」
「唐小黃怎麼知道的這麼多呢?他後來呢?也死了嗎?」
「死了。那天下午,在金色的陽光中,唐小黃也放手了,他毫無掙扎地走了,掉落的時候,他安詳地微笑着,他說,暫時再見了,唐小葉。然後,那棵樹上就剩唐小葉了,他是那棵樹上僅存的一片葉子,他好孤獨。」
糖果兒緊張地雙手抱着唐霜的腦袋,說:「唐小葉也要死了嗎?好害怕吖,真的好嚇人。」
「嗯,第二天清早,下了第一場雪,雪非常柔軟,非常潔白,但是冷的不得了,唐小葉發現自己褪色了,變得乾枯,容易碎,雪壓在他身上沉甸甸的,到中午的時候,太陽公公破開厚厚的雲層,灑下了溫暖的陽光,但是已經晚了,唐小葉堅持不住,輕輕的一陣風,托着他飛離了樹枝。」
糖果兒揉揉泛紅的眼睛,忍了忍,沒忍住,問道:「痛嗎?」
「不痛。」
「有德華哥打針痛嗎?」
「沒有那麼痛,就像晚上你想睡覺了,躺着躺着就睡着了一樣,很自然的過程。」
「唐小葉怎麼樣了?」
「唐小葉往下掉的時候,第一次看到了整棵樹,多麼強壯,多麼牢靠的樹啊,他很確定這棵樹還會活很久,他也知道自己曾經是它生命的一部分,感到很驕傲。唐小葉落在雪堆上,雪堆很柔軟,甚至很溫暖,在這個新位置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他閉上眼睛,睡着了。」
糖果兒抽抽小鼻子,指着地上的落葉,說:「他們也都睡着了,我們不要踩他們身上。」
「好,那我們回家。」
回到家裏,唐霜帶着糖果兒來到他的書房,請小人兒在沙發上坐好,問:「要來杯茶嗎?」
「哈?」糖果兒吃驚地眨眨大眼睛,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問她要不要來杯茶,一直以來她都是抱着寶寶杯吸水喝的。
「把你的寶寶杯放下吧,我給你泡杯茶,好不好?」
「好呀好呀。」糖果兒驚喜地一個勁點頭,聽話地把剛抱起來的寶寶杯放在茶几上,再乖乖地坐好,小身子挺的筆直,雖然強作鎮定,但是懸空的腳丫子開始晃啊晃,樂的。她的大眼睛盯着唐霜不放,小腦袋隨着他的身影移動而來迴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