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回到家中,韓蘇兒在院子裏一板一眼地練了起來,嘴裏喝哈地叫着,頗有點氣勢。
牆頭忽的傳來笑聲,一個男孩指着她笑道:「不對不對,你這樣不對,練下去把肉練死了,不好看。這樣,屁股往下面再沉一點,腰要收緊。」
韓蘇兒順着他說的換了姿勢,嘴上卻道:「不要你管!」
這男孩叫沈延,父親在城郊賣炭,常年冬天在外奔波,腿腳落下了毛病,所以一時也沒離開淮安,沈延也一直在武館當着學徒,韓蘇兒偷學武功的事兒武館裏的人大多都知道了,唯獨這沈延時常找上門來笑話她,成天說她練得這不對那不對的,煩死人了。
韓蘇兒練了一套拳,沈延翻身進來,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對她勾了勾手:「不錯不錯,有點長進,我們來搭搭手?」
「誰讓你進來的!」韓蘇兒一瞪眼,抓起身邊的笤帚就打,「還不快出去?」
「哎別打啊!」沈延猴子似的上躥下跳,挨了好幾下後,奪門而出。
韓蘇兒氣喘吁吁地放下笤帚,原地歇了一會兒,又拉開架勢準備操練,這時牆外忽的傳來一道聲音:「蘇兒,你奶奶呢?」
韓蘇兒怔了怔,只覺聲音有些耳熟,但這聲音沙啞低沉,像是那人刻意啞着嗓子說話的,叫人聽不出本音,她揚聲問道:「誰啊?」
牆外的人也不露面,說道:「我與你奶奶是故人,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不過後來便出門遠遊了,近日才回來,沒想……淮安變成了這副模樣。」
原來是奶奶的故人,韓蘇兒定下心來,聽到牆外的人那聲嘆息時,心情也一下黯然,她問道:「你怎麼不進來說話?」
牆外的人沉默了,許久才說道:「我不便露面。」
韓蘇兒怔了怔,然後笑道:「你放心,我不會嫌棄你丑的。」
牆外的人聞言輕笑了幾聲,順着她的話說道:「不行,會嚇壞你的,對了,你奶奶不在家?」
韓蘇兒笑容僵住,垂下頭道:「奶奶已經去了。」
牆外的人再度沉默,過了一會兒,他說:「你一個人如何生活?」
韓蘇兒便將趙二嫂如何接濟,她如何靠着奶奶留下的積蓄生活的事兒一股腦說了出來,其實自從奶奶死後,她一人生活,對生人十分警惕,但此時對牆外那人卻不知為何沒能生出絲毫防備之心。
「你受苦了。」牆外的人嘆了一聲。
韓蘇兒忽的眨巴了兩下大眼睛,躡手躡腳向牆邊走去,輕輕爬上樹幹,想要看看那人長的什麼模樣,但頭剛冒出牆頭,那人的聲音又從另外一邊的牆外傳出來:「沒什麼好看的,不必看了,你把我當成一個原本就不存在的人便好。」
韓蘇兒失望地滑下地面,撅嘴道:「你好好的,怎麼就成了不存在的人?」
牆外的人說道:「若一人在你眼中已經死了,縱使你能聽到看到他言談說笑,你會覺得他還活着嗎?」
「怎會有這種事?」韓蘇兒抿了抿嘴,「那這就是在做夢。」
牆外的人笑道:「你就當在做夢好了。」
「大白天的我才不做夢呢。」韓蘇兒咀嚼着牆外的人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努力辨認着這有些熟悉的聲線,忽的一怔,喃喃道:「你……你是……」
牆外,李長安自覺失言,淡淡道:「我是與你奶奶是舊識。」
「讓我看看你的模樣!」韓蘇兒對着牆小跑過來,激動得小臉發紅,雙眸淚光瑩瑩,這時牆外的人又說:「別過來。」
「為什麼?」韓蘇兒咬着嘴唇,在原地站住了,哽咽道:「長安哥哥……」
李長安心中某塊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但他註定不會在大承國逗留多久,他眼下身在道門,與大承國為敵,他死而復生的事若被韓蘇兒知道了甚至會害了他,便沉聲道:「你又沒有做過好夢?」
韓蘇兒忍着眼淚點頭說:「有!」
李長安道:「好夢總在人最快樂的時候醒過來,所以,你還是不要見到我了。」
「我不!不聽!」韓蘇兒終究只有十二歲,堅強也有個限度,終於沒忍住眼淚,想要往前奔去,走了兩步又生生止住了,抽噎道:「不看到你,夢就不會醒了對嗎?」
李長安狠下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