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熟悉的聲線,凌毓轉頭看去,那谷中走出之人身帶三把刀,極有辨識度,正是李長安。
李長安走到望仙台下,只聽得周遭人等議論紛紛。
「飛流宗此計毒辣,讓那南寧王麾下散修關鍵時刻背叛,他們哪還有半分心思能應付浮玉宗護道石人陣。」
「更休提臨出陣那一步更是兇險萬分,縱使小心萬分也容易受傷,何況心神慌亂!」
「這李長安倒來得及時,他若晚來一步,那凌毓只怕也要交代在此。」
「這李長安就是南寧王麾下來擇道種的散修之中壓陣之人,名列三十名有望成為道種之人內,但聽聞甚至有幾位蘊靈的師兄都沒被列入,他修為如此低微,憑的什麼?」
「只不過南寧王麾下就只剩幾個老弱病殘,年輕一輩中實在無人可用,只好拿此人充數。」
李長安目不斜視,走到遊學義身邊。
見這黑臉大漢嘴角衣襟殘留血跡,胸腹已無起伏,他蹲身欲要試遊學義脈搏,一邊神色木然的鐘興終於回神,冷喝道:「你現在還來做什麼!」
李長安皺了皺眉,起身回望,便見柳浩躲在飛流宗幾人身後,又抬頭看凌毓神情失落,朗聲道:「凌兄,下來再從長計議!」。
石階上,凌毓看着李長安鎮定的神情,想起山下他說的「我來做你們主心骨」,心中竟安定了三分,苦笑一聲,走下石階。
無視不遠處飛流宗弟子的冷嘲,李長安低聲對凌毓道:「不過分開半日,如何就成了這般情況?」
凌毓咬咬牙,「沒想柳浩竟早已投靠飛流宗,多半是被姒飛臣拉攏了,我們來此之前便被他下了沸血散,游師弟受藥效影響,在那護道石人陣中強撐,不支之下被真元反噬震斷了心脈。」
李長安皺眉道:「雲庭真人禁令之下,他們怎敢做手腳?」
「呵……雲庭真人……雲庭真人……」鍾興聞言冷笑,又怔了怔,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眼前一亮,仰頭大喊道:「請真人現身!」
鍾興一喊,頓時望仙台周遭所有人目光都凝聚過來。
飛流宗那幾個弟子臉上也略有擔憂,待真人出手懲戒,他們便將柳浩丟出來頂罪。
只是四周卻毫無反應,反而因為鍾興鬧出的動靜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注意,讓此處鴉雀無聲。
「請雲庭真人出手!」鍾興再度高喊,但仍沒發生半點異狀,望仙台下鴉雀無聲,死寂得讓人絕望。
鍾興臉色白了白,聲音愈加悽厲,連連高喊,最後終於放棄,訥訥道:「不公,真人不公。」
李長安仰頭望天,收回目光,淡淡道:「公道只在手中。」
「公道只在手中?在誰手中?在你手中?」鍾興慘笑不已,「公道在上蒼手中!天要人死,人便要死,都是命,時也,命也……」
他神色有些古怪,凌毓低喝一聲:「鍾師弟,堅守道心!」說着掐動手訣,口中念誦靜心咒。
但這回,靜心咒並沒起效,鍾興依舊慘然笑道:「命若富,拾得白紙變成布,命若窮,掘出黃金化作銅……我鍾興一生坎坷,生為流民,好不容易踏上修行路,一心輔佐南寧王,如今卻落得如此境地,當真命數使然。
若我生在浮玉宗,生在這青州第一宗門,又何必整日抱着一篇狗屁不通的紫庭心經苦思冥想,何必修行二十五年仍停留在疊浪境,何必受此羞辱……」
他面色灰敗,卻不是受什麼藥效影響,而是當真吐出了隱藏在內心的真實想法。
凌毓氣得一抖,也不再叫什麼師弟,厲聲喝道:「鍾興!紫庭心經是師尊傳你的法門,若非如此你還是黑牛寨外那個連飯都吃不上的流民,你……你怎敢說……你,掌嘴!」
啪的一聲,凌毓手掌扇過鍾興臉頰,留下五指分明的紅印子,鍾興卻也不反抗,對他冷笑道:「怎的不是狗屁不通,不然我按經文所示,如何遲遲不能蘊靈,你是師尊親傳弟子,自然不知我們的苦楚。」
凌毓看着那毫無表情的臉,只覺手心發癢,一揚手,又生生止住,壓抑怒火道:「你說師尊有失偏頗,但我雖為親傳,修的又何嘗不是紫庭心經!」
鍾興冷笑,「那怎麼不見師尊傳我六爻之術,又怎麼沒賜我六枚大通母錢?」
第一百零四章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