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居。
院如其名。
嫩嫩的碧蘿纏纏綿綿,順着朱漆木製的廊架蜿蜒。一串串星型的紫色的小花點綴其中,增添了幾分嬌氣。
夾道兩旁種滿了開的正盛的芍藥,灼灼生香。
院子的正中央栽種着兩棵合歡樹。
陳曦仰着脖子,驚訝極了。
從下面看,完全是兩棵獨立的樹根,到了約摸有一人多高的地方開始,粗壯的枝幹卻緊緊相連,你中有我,宛如連體嬰兒一般,陰涼了一大方院落。
「父親,這是什麼樹呀?!」
陳曦眨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那一朵朵傘兒似的粉白粉白的絨花真是喜歡。
「這是一株夫妻合歡樹。」陳文修負手而立,一抹幽暗從眼中划過。
「是找人種的麼?!」雲裳見過花匠把兩種不同的花嫁接在一株植株上。
「不是。」陳文修抿了抿唇「是從外面尋回來的,是天生的夫妻樹。」
本為稀罕,奈何天生,更是千載難逢。即便當年聖眷在身的錢貴妃都沒能如願。
「是父親尋的?!」
「……」
看來不是。雲裳驚疑。
「是母親的陪嫁。」
誰信啊。
陳文修即便再怎麼隱藏,雲裳也看的出他的幾分不自然和隱隱的陰暗。
雲裳不禁緊了緊兩人相執的手。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陳文修時,明明是個朗月風清的少年,眼睛裏卻是那麼的暴怒和陰暗,像是受了傷噬了血的小獸,瘋狂的恨不得毀天滅地。
陳文修看着溫潤的嬌妻,那一雙玲瓏的兒女,淡淡的笑了起來。
他已經不是那個憤怒的少年了。
安氏忍不住,就拿帕子狠狠的抹了幾下眼睛。
十年。
這麼多年她曾無數回夢到她的兒子,唯一的兒子再重新來到她的院子裏的情景。
這一幕簡直美好的讓她不敢相信。
男子冠物天華,女子明艷動人,還有一對兒可愛的孩子。
他們就這樣一步一步的走來,真是真實的讓她眩暈。
常英帶着清一色的藍衣侍女魚貫而行,六尺長桌擺滿了精緻美味的膳食。甚至佛跳牆都有!
陳曦可是個餓不得的小吃貨,圓溜溜的眼睛一眯,便像只小貓似的嗚嗷一聲沖了上去。
安氏到覺得小姑娘粉糰子似的實在是太可心了,太可愛了。尤其是她眨巴那雙黑黑的大眼對你笑時,那種讓人心裏嘟嘟的冒着粉色的愉悅是怎麼都控制不住。
安氏早把其他的都忘卻了。她笑眯眯的把小姑娘抱到自己懷裏,拿了湯匙細聲的問着喜好。
陳曦喜歡吃魚。
桌上有一盤鰣魚,鮮美非常,就是刺多的猶如牛毛。常英說小小姐要小心吃。安氏便把整盤端在自個兒前面,細細的挑了刺兒,一口一口的餵着她。
那個美味兒,讓陳曦恨不得把舌頭都一起吞到了肚子裏。
對安氏這個祖母的喜歡也一下子多了很多。
畢竟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吧。
一頓飯下來,陳威龍覺得身心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溫厚的妻子,俊兒良媳,溫文爾雅的孫子,嬌憨可愛的孫女。何樂融融。
似乎沒有什麼比眼前的這些更好更重要了。
什麼權利地位名譽,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心念轉動間,仿佛在胸口沉積了很久的東西都緩緩的消退了。若是能這樣子,一直這樣,該有多好啊。
眼前又閃過那個錦衣華服的少年,他不禁擰緊了眉,雙拳緊握。
如今的朝堂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暗涌,詭異多變。
安世子突然來了臨川城,絕不是無心無意之舉。
即使他想騙自己,眼前的這一片安寧會永遠下去,都是不能。
用完飯後,安氏和雲裳帶着孩子玩鬧,陳威龍和陳文修去了小書房。依舊是從前的模樣,乾淨明亮。琉璃的美人瓶里還插了幾枝錦葵。雖然他有好多年沒有來過了。
陳文修看過屋子,又看到父親呆愣的樣子,眼睛裏划過幾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