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我也只是聽到了一些風聲,各級領導都希望青原有一個和諧穩定的發展環境。」林登山含糊地說,他清楚,楚天舒應該明白這就是朱敏文的意思,也是何天影的意思。
「登山兄,我知道你的難處。但是,」楚天舒婉拒道:「讓我去跟伊老闆說這種話,我開不了口。」
林登山嘆道:「老弟啊,要是好開口,老闆們就用不着你我這些拎包跑腿的了。」
楚天舒說:「沿江商貿圈的建設,是伊老闆親自主抓的項目,每個合同的簽訂,每筆資金的投入,每個施工的環節,他都傾注了心血,突然要讓他自己主動向省里承認這其中存在過錯,承擔所有的責任,這不公平,擱誰身上都難以接受啊。」
「天舒,你別激動,你說的沒錯。」林登山喝了口茶,無奈地說:「可是,政治是一種妥協的藝術。有失才能有得,有退才會有進。」
林登山所說的得失進退,其中頗有點威脅的味道,楚天舒當然聽得出來,朱敏文的意思是伊海濤想要順利當上市長,必須聽從他的擺佈,繼續忍辱負重。
楚天舒不得不激動了,他說:「登山兄,造成這種被動局面的始作俑者,大老闆應該心裏有數,真正應該退的是他,而不是伊老闆。」
林登山一直跟在朱敏文身邊,對楚天舒所指也是心知肚明,他苦笑着說:「天舒,你這個說法是不是有點太過一廂情願了,他是為了得才進的,怎麼可能會退呢?」
楚天舒爭辯道:「既然如此,沿江商貿圈本身就是一項具有政治意義的政績工程,大老闆如果真心支持伊老闆,那他是不是應該為了大局做某種妥協呢?我想,大老闆應該分得清此時此刻政治利益孰輕孰重。」
林登山終於忍耐不住了,他沉着臉說:「天舒,你這麼說太過分了。你也應該分得清楚,青原到底是誰說了算?」
「登山兄,請原諒我的直率。」楚天舒針鋒相對地說:「有權有勢,難道就可以罔顧事實,顛倒黑白嗎?」
林登山霍地站了起來,逼視着楚天舒。
楚天舒也無所畏懼地直視着他。
四目相對。
最後還是林登山選擇了退縮,他緩緩地坐了下來,說:「天舒,我跟你說,大老闆是非常看好你的能力的,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讓我來跟你通報這些情況,你可不要辜負了大老闆對你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楚天舒微微一笑,說:「登山兄,這一次我可能要讓大老闆失望了。」
「天舒,你這是何苦來呢?」林登山苦口婆心地說:「你時時處處為伊老闆着想,這並沒有錯,但是,你想過沒有,且不說伊老闆最終能不能成功上位,大老闆總歸是一把手,我們的前途可都攥在了他的手上,你可不能一時認了死理而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啊。」
「登山兄,我知道,人在官場,身不由己。」楚天舒沉思了片刻,還是忍不住獎地說:「但是,在中國的官場文化中,有『好漢不吃眼前虧』的畏縮,也有『義無返顧』的凜然,有『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圓滑,也有『殺身取義』的慷慨。」
林登山說:「兄弟,你這有點扯遠了,我們這種小人物無論作怎樣的選擇,輪不到我們留芳青史,也不至於遺臭萬年。可是,權柄的盡處,是赤祼而鋒利的刀鋒,如果因此鬧一個遍體鱗傷,痛苦的還不是我們自己嗎?」
楚天舒說:「登山兄,給誰當秘書我們可能無法選擇,能不能飛黃騰達更是難以把握,但是,做人我們可以選擇,也可以把握,不能丟了最起碼的志氣、骨氣和尊嚴。」
林登山的臉色很是窘迫,他問道:「天舒,能不能再考慮一下?」
楚天舒堅定地搖了搖頭。
林登山失望地說:「天舒,我敬佩你對伊老闆的忠誠。」
楚天舒放緩了口氣,說:「登山兄,我這並不僅僅是對某一個人的忠誠,也是對事實的尊重。」
林登山無可奈何地說:「好吧,人各有志,希望你不會後悔。」
楚天舒斬釘截鐵地說:「堅持做人的底線,我無怨無悔。」
林登山徹底地絕望了,他沮喪地說:「天舒,你能確定,伊老闆也會拒絕大老闆的建議?」
楚天舒有些猶豫,沒有立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