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德光道:「鹿愛卿,你說的很好。不過你所列舉的人都是我契丹的重臣,他們一心想要攻佔晉國,成為有功之人。你們原本是武林中人,對功名利祿並不看重,朕倒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鶴連天道:「皇上,臣是粗人一個,所說的話未必盡對。這次南方之行,臣發現晉國朝廷可用之將並不多。而我們兵強馬壯,又擅長騎兵戰術,攻滅晉國指日可待。」
耶律德光微笑道:「鶴愛卿所言不假。我們確實以騎兵為優勢。不過晉國城池眾多,街道密集,騎兵很難深入。朕去年率領騎兵南下與晉軍作戰,到了晉軍行寨,數萬騎兵被阻擋在行寨外面,朕不得已,只得讓騎兵下馬與晉兵短兵相接,結果中了晉兵的詭計,差點在陽城全軍覆滅。每每想起此事,朕都還心有餘悸啊。」
鹿萬理、鶴連天、虎平丘和犀水深四人面面相覷,不知怎麼回答。耶律德光又說道:「我本來想一舉攻入開封,沒想到那個石重貴居然有膽量,派出重兵與我們抗衡。早知道有今日,當年就不應該出兵助石家奪得江山。」
虎平丘站出身說道:「皇上,晉國皇帝忘恩負義,過河拆橋,我們決不能放過他。如今我國大軍前營已經在恆州城,只需一聲令下,便可將恆州踏為平地。」犀水深也附和道:「皇上,虎統領說的有道理。臣曾讀過漢人作的《左轉》,上面說過,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們此次南征已有數月,現在離晉國都城不過數百里,十年前我們可以滅了唐國,如今同樣可以滅了晉國。」
耶律德光猶豫不決,說道:「幾位愛卿,你們都是朕身邊親近之人,朕對你們就不隱瞞。這次出征之前,母后曾對朕說過,晉國幅員遼闊,與我契丹風俗氣候迥異,擔心朕久居晉國之地會身體有癢,朕曾答應過她,只要攻克晉國,就退兵北上。可惜我契丹大軍在恆州受阻,久攻不下,着實讓朕揪心啊!」
鹿萬理聽了耶律德光的話,心想:「皇上如今是進退維谷,此時晉國援軍已到,如果再度發兵南下,勝敗並未可知;如果引兵回國,就等於承認自己南征失敗,又恐引起上京留守王公們的恥笑。」
鹿萬理是四大統領裏面唯一的漢人,祖籍在河南的洛陽。二十餘年前梁國滅亡之時,鹿萬理的家人全都死於戰亂之中,他僥倖逃離洛陽,在江湖上隱姓埋名了三年。等到鹿萬理重出江湖,發現自己仍然被後唐皇帝舉國通緝,他萬般無奈,不得不逃往北方的契丹。
半年之後,在契丹國都上京舉行的比武大賽中,鹿萬理以高深的武功奪得魁頭,被皇帝耶律阿保機看重,當即選入契丹東宮,做了太子耶律德光的貼身侍衛。鹿萬理一直對耶律德光忠心耿耿,極受他的信賴。耶律德光即位不到一月,就任命鹿萬理為皇宮四大統領之首,掌管東庭的八百名御林侍衛。
耶律德光但凡有重要事情,必會向他垂詢。這次耶律德光決定與晉國相戰,鹿萬理並未表露支持之意。究其原因有二。其一,鹿萬理畢竟是漢族人,雖然身居契丹二十餘年,但對中原的百姓仍懷有憐憫之情,不忍他們淪為契丹騎兵的刀下之魂。其二,契丹皇室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實則內鬥不斷,耶律璟、耶律李胡、耶律阮三人皆有資格繼承皇位,如果耶律德光遭遇不測,這幾人必定大動干戈,到時契丹皇室又會經歷一場腥風血雨。
後唐、後晉開國以來,前後歷經六位皇帝,中原王朝國力竟大不如從前。後唐、後晉的皇帝都是沙陀族人,並不懂儒術治國的道理,因此對中原州縣的治理並不能深入人心。在中原漢人的眼中,不管沙陀族與契丹族哪一個統治中原,漢人總是被欺凌的對象。因此晉國與契丹交戰之處,大量的中原漢人都爭先恐後地逃亡南方,試圖進入漢族皇帝統治下的蜀國、南平、南唐與吳越諸國境內。
虎平丘與鹿萬理素來不合,當年他正是敗於鹿萬里之手,雖然也做了契丹宮的侍衛統領,但論資排輩,竟然位於後來居上的鶴連天之後,位於四大統領之三,僅排於犀水深之前。虎平丘多年以來淤積在心中的妒忌與不滿之情可見一斑。如今鹿萬里對皇上此次南征不置可否,他覺得是自己翻身的大好時機,因此極力慫恿耶律德光繼續對晉國出兵。
虎平丘繼續說道:「皇上,臣雖為一介武夫,但定當為契丹南征鞠躬盡瘁,不破開封誓不返上京。」
第九十五章 君臣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