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沙正陽的請求,汪劍鳴也有些猶豫。
沒錯,他和沙正陽是從小學到中學的同學,關係也一直不錯,兩人大學畢業同時分配回來。
沙正陽是中文系畢業的,到了縣府辦,而自己是政教系畢業的,到了組織部。
只是對方運氣好,居然被縣長選中,但好運氣也只有半年,現在就走霉運了。
汪劍鳴也羨慕嫉妒過沙正陽,但現在看見沙正陽可能會被踢下鄉,又覺得有些可惜。
只不過要讓自己去找自己姨父幫忙說和一下,他也得琢磨琢磨。
「正陽,這事兒我也不知道行不行,這樣吧,我回去之後找我姨說一說,但你也知道這種事情我和我姨都做不了主,我姨父那人的性格你也知道,所以你也別抱太大希望,……」汪劍鳴丟下了兩口話。
「我知道,我知道,那劍鳴就謝謝了,下鄉下定了,就想找個稍微方便點兒的地方,好歹西水也是老家啊。」
沙正陽也知道找汪劍鳴要得個准信不可能,不過總要努力一番,也許在會上多一個人幫腔,沒準兒就能行呢?
「放心吧,我們倆這麼多年的同學,能幫上忙的肯定得幫啊,哎,你也是,早去幹啥去了?」汪劍鳴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沙正陽也是苦笑,他能說自己是今天才回味重生,開始醒悟過來的麼?
從縣裏出來,路上仍然是暑氣逼人。
熾熱毒辣的陽光曬得地面的柏油路發燙,有些地段都熔化了,稍不注意踩上去,就得要沾腳。
沙正陽不得不選那路邊走,免得把涼皮鞋給扯掉了。
要去市里,得到南門汽車站去趕車,還有兩三里地。
公路繞着縣城東邊兒過,要到快到南門時才拐進城,算是縣城南邊一處最熱鬧的所在。
「正陽!」
又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嗯,格外熟悉,比起二十多年後的聲音沒太大變化。
沙啞的公鴨嗓,拿聲音本人自己的話來說,典型的磁性煙灰嗓,唱搖滾的天才,就是略微缺了點兒音樂天賦,又沒能趕上時代。
嗯,老同學,文學才子,現在的聲音有點兒像2002年剛出道的阿杜。
「才子?你在這裏幹啥?」
峨眉二八圈的自行車,手上一捏車閘,剎在了沙正陽面前。
泡沫拖鞋,大運動褲頭,一件文化衫,略顯發黑的臉膛上,一臉青春痘,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子不耐煩的躁動氣息。
「你堂堂縣長秘書,咋混得這麼矬?三十四度大太陽,你還走路?」
「少他麼廢話,去哪兒?搭我一截,把我甩到南門汽車站去,趕緊!我趕時間!」看見面前這傢伙乾瘦的身體,沙正陽的自信心都要強不少,「你下午沒課?」
「狗屁課!這都要高考了,誰還上體育課?」
乾瘦如狗的傢伙是沙正陽的高中同學,關係一直很好,馮子材。
和守鎮南關的抗法老將一個名字,一頭長髮凌亂,看上去就像是六七十年代的盲流一般。
「你去南門汽車站幹啥?」
「趕緊,我要去市里辦事。」沙正陽也懶得和這傢伙廢話,一屁股就跳上自行車的後座。
這傢伙一旦打開話匣子,就別想清靜了,這會兒他也沒有多少心情來和這傢伙聒噪。
「嗨,你都是縣長秘書的人了,改天我還琢磨着你能不能給我們學校校長打個招呼,我也沒有犯什麼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大錯,能不能給個機會,還是讓我去教我的專業?」
把自行車蹬得風快,馮子材一邊嘮叨一邊埋怨:「這一學期就沒幾節課,這高三的體育課,你說誰他麼上?人窩在學校里,都快全身長霉了。」
沙正陽有些慚愧。
前兩月和馮子材一起吃飯的時候,馮子材也說過,只不過可能這傢伙也知道自己沒當兩天秘書,所以也有些吞吞吐吐,沒挑明,只是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都「失業」了。
自行車輪在曬化的柏油路上碾壓着,發出「哧哧」的聲音,馮子材身上傳出來的汗味讓沙正陽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