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范鴻宇談過話之後,邱明山沒有急着回地區,在招待所召見了宇陽縣的其他一些幹部。他是地區分管黨群人事的副書記,三把手,幹部這條線,是他的正管。找下面市縣主要領導幹部談話,算得他的份內工作。不管怎麼樣,總也要做個樣子,掩人耳目。
雖然這耳目明顯是掩不住的,大家心知肚明,嘴裏誰也不說破。
官場情事,無非就是由面子和里子組成。有了里子,面子也要顧及一下。
晚上,范鴻宇回到了家裏。
如他所料,范衛國早已經在等着他。
和上次停職反省,剛剛從地區返還家裏不同,這一回,范衛國很是和顏悅色,還主動遞了支煙給范鴻宇,父子倆坐在那裏,抽得有滋有味。
管麗梅見了這般情狀,暗暗納罕。
似乎自打范鴻宇十幾歲之後,這種情形就很少出現過了。范衛國本就不是多話之人,范鴻宇上初中後,特別的調皮搗蛋,范衛國經常要去給被打傷的人家賠禮道歉,回到家裏,自然對范鴻宇沒好臉色,范鴻宇也千方百計躲着老爸。
至親父子,搞得形同陌路。
「老范,什麼好事情啊?」
管麗梅忍不住,笑着問道。
且不管是何種原因,能夠見到這溫馨的一幕,管麗梅心裏自然高興。
范衛國笑了笑,說道:「沒什麼,鴻宇回來了,吃飯吧。」
「好好,吃飯吃飯。」
管麗梅也不深究,一家四口坐在餐桌邊,安安靜靜吃飯。范鴻宇給父親夾了塊紅燒肉,笑着說道:「爸,工作量大,多吃點肉,補充營養。」
范衛國微笑點頭,夾起紅燒肉,大口吃了。
管麗梅瞅着,可歡喜了。
只要爺倆今後能說到一塊去,比什麼都強。
吃完飯,范虹彩照例進自己臥室溫習功課,管麗梅在客廳看電視,范衛國父子,就在餐桌那邊,擺開了龍門陣。
縣委常委樓那單元房,也就百十來個平方,三室一廳,范衛國夫妻倆一間,范鴻宇和大哥范鴻學一間,妹妹范虹彩一間,沒有多餘的房子來做書房。
「鴻宇,這事,前前後後,你詳細給我說說。」
范衛國抽着煙,溫和地說道。
經過今天下午招待所的那一番談話,范衛國對自己這個二兒子,當真是刮目相看。這傢伙,硬是出息了,在邱書記面前,毫不怯場,引經據典,侃侃而談,許多知識和許多見解,連范衛國都聞所未聞。單是這份膽色和邏輯推理能力,就讓范衛國又是驚訝又是歡喜。
原本范衛國一直在生氣,也從未好好問過兒子前因後果,現在看來,倒是自己對兒子了解不夠了。
「好的。」
范鴻宇點點頭,撿着要緊的內容,向老子匯報了一遍。
范衛國悚然動容,夾着半截香煙的手指僵在那裏,吃驚地說道:「你的意思是說,上面的大政策會起變化?」
「是。路線之爭,總是很激烈的。我估計,就在近段時間,會有個結果。雖然不見得會是最終的結果,但總歸人事上會有比較大的變化。大人物出問題,從上到下,會影響到一大批幹部的去留。」
事實上,按照范鴻宇的記憶,在另一個世界,路線之爭,還將延續下去。但眼前這次即將發生的風波,如果沒有他的那篇文章,歷史已經證明,邱明山挺不過去。
「這……這些東西,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分析。《群眾日報》,《號角》雜誌,還有其他一些專業性的黨刊黨報,都有這個消息透露出來。歷史已經證明,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之後,就是大清洗。主義只能有一種是正確的,路線同樣如此。邱書記以前的觀點,過於激進了。一旦上面有變,他首當其衝。政治上,這種孤注一擲的作法,不見得是明智的。或許邱書記只是表達自己真實的想法,沒想到要討好誰,批判誰。但政治,從來都不問出發點,只問結果。」
范鴻宇很冷靜地分析道。
范衛國不由吃驚地說道:「難道這些東西,你一直都在關注的?你怎麼會想到要去關注這些事情?」
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