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是一個用途很廣泛的詞,有很多時候也會用在男女之間的小情思上。當年寧缺離開渭城去往長安,一路與扮作婢女的李漁同行,曾在北山道口共過難,也在篝火堆旁講過故事,如果往最隱晦的心底深處望去,誰也說不清楚,當時究竟有沒有情思萌發,不過既便真的有,也在那片晨光里,隨着李漁緩緩離開他的肩頭,然後站起便斷掉。
沒有情思,但終究還有些情份,這幾年在長安城裏,寧缺和李漁之間的情份也沒有斷掉,既然知道清河郡是李漁的助力,他自然沒有道理去打壓,只是寫了一封信投到富春江畔的崔氏莊園,便帶着桑桑回到了客棧,安靜地賞景飲酒閒坐,仿佛根本不知道陽關城裏正在發生什麼。
一封簡單的書信只是試探,還隱藏着寧缺一些不怎麼純良的想法。他想看看,清河郡的這些千世之家為難紅袖招,究竟是單純地想討好李漁和書院,通過對皇后娘娘的不敬來交投名狀,還是存着別的什麼想法……
正如他對那位掌柜所說,如果是前者便罷了,如果清河郡諸姓真有過於複雜的想法,那麼當寧缺想不明白這些想法的時候,他也難免會生出什麼不好的想法,他代表書院入世,他的想法對於如今的大唐來說,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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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湖畔宋氏的宅院裏,秋意漸起,綠意猶存,正是清美時節,然而院裏的氣氛卻顯得有些壓抑,紅袖招的姑娘們或倚於欄畔,或靜坐於桌後。美麗的容顏上帶着不安與憂慮的神情,根本沒有心情賞景。
紅袖招里的姑娘們並不全都是青樓女子。但不論是跳舞唱曲還是別的。終究都是在過着迎來送往的日子,見識眼力都很不普通。她們很清楚自己這些人雖然在長安城被達官貴人們捧着,是因為簡大家與宮裏的關係,而在清河郡便是朝廷官員也要天生低三級。更何況是自己這些弱質女子,遇着這些根本不怎麼畏懼皇后娘娘的門閥。那便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煩。
她們現在都清楚問題何在,卻是找不到解決問題的方法,雖說紅袖招此行是奉朝廷旨意去爛柯寺。但畢竟不是官方使團。根本不可能指望這些大門閥有任何忌憚,至於鎮西大將軍冼植朗,現在便在崔氏園中,難道還能指望他?
想着晨時那位崔家管事離開時寒若冰霜的臉色,姑娘們愈發驚恐,有兩三人看着坐在上首位的那個小姑娘。忍不住流露出怨恚神情,心想若不是你對着崔家的管事那般傲氣兇惡。也不至於把這些清河郡大姓得罪到這等地步,雖說你平日裏被簡大家寵着,可這裏不是長安城,你憑什麼還這般囂張?
小姑娘是簡大家的貼身侍女小草,此次紅袖招前往爛柯寺,便是由她做領班,很明顯簡大家也是開始培養接班人了。
和三年前相比,小草年歲稍長,卻依然清稚,然而就在這片愁雲慘霧裏,小姑娘清楚的眉眼裏卻沒有任何不安神情,反而顯得格外冷漠,看着那些姑娘們微微蹙眉說道:「什麼事情都還沒有發生,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在世間青樓行里,簡大家的地位等若皇帝,小草是她指定的接班人,這些姑娘們雖然忍不住腹誹或是做些臉色,但卻沒有人敢當面直指其非,一位性情溫和的姑娘看了看同伴們的臉色,勉強一笑,走上前去低聲溫言勸說道:「即便是崔氏故意刁難,但姑娘晨間態度也太強硬了些。」
小草冷笑說道:「我紅袖招只給陛下和娘娘表演,崔家老太爺再如何論難道能論過這二位去?看在尊老敬賢的份上,去崔園應個景倒也無妨,結果居然敢故意刁難,那管事甚至敢語帶威脅,真當我紅袖招是個普通的青樓了?」
聽着這話,姑娘們面面相覷,心想小草如今倒真有幾分簡大家的氣勢,只是面對着清河郡諸姓,紅袖招和普通青樓又有什麼區別,你如今擺出這份氣勢,到時候被別人欺上門來,豈不是更顯屈辱?
小草知道她們在想什麼,卻也懶得解釋,從袖子裏取出一袋木香薰瓜子,自顧自嗑了起來,她清楚就算鎮西大將軍不說話,自然有人說話,當然小姑娘內心的情緒不像表面這般平靜,因為她也不清楚那個人究竟在不在陽關。
風自瘦湖來,緩緩吹拂着庭院,一片安靜,只能聽到嗑瓜子的聲音,忽然有下人來報,崔閥再次派人前來。聽着這個消息,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