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在園外鬧,我在園內笑
蘇州城又開始下雨了,聽說大江上游的雨下的更大,朝廷官員們的精神都集中在沙州往上那一段千瘡百孔的河堤之上,范閒縱使人在蘇州,目光也止不住落在了那處,楊萬里早已赴河運總督衙門就職,內庫調銀已至,國庫拔帑亦到,河運方面的銀錢,從未像今年這般充足過,只是今年修河起始時間太晚,不知道能不能抵得過夏天的洪水。
雨下的大,初至江南的暑氣馬上被淋熄,剩下一片冷清殘春之意。對於江南的百姓來說,這些雨水只是增加了自己內心深處的鬱積與悲憤,卻沒有多少人會想到大江上游那些無屋可住,無衣敝身的去年災民。
因為明老太君的葬禮馬上就要舉行了。
范閒冷漠地看着這一切,根本沒有一點反應,在鄧子越之後,包括總督府監察院以及內庫轉運司的下屬們都勸說他,最好是在靈堂上去點柱香,欽差大人表示出姿態,以慶國子民對朝廷的敬畏歸心,應該不會再繼續鬧下去。
可是范閒偏偏鐵硬無比地拒絕了這個提議,因為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老不死的葬禮,算什麼事?不過是死了一個人,如果大江上游那邊的事情弄不好,鬼知道要死多少人。
對於欽差大人的這個姿態,所有的官員們都在唉聲嘆氣,心想莫非欽差大人沒有感覺到民間涌動着的暗流?
月底時分,明園裏一片哀鴻之聲,有白布高懸,靈堂開闊,正是停棺七日之期。
七日停靈期畢,便是報喪之時,依慶國喪葬規矩。七日之後,便要將喪事的消息廣傳親朋好友乃至敵仇……不論生前雙方有何仇怨,但報喪這個規矩是不能免的,這個儀式的本意是指一死泯恩仇,往往生前的仇人,會借得知報喪之事,親去靈堂弔唁,等若是了結了生前的是非。從此陰陽相隔,兩不相干。
一直停留在蘇州城等待着明園發喪地達官貴人們,都收到了明園發來的白帖,開始紛紛整肅衣飾表情,往明園而去。
所有的人眼睛都盯着華園,因為按照規矩以及明老太君的身份地位,報喪的白帖應該也會送到華園,送到欽差大人的手裏。至於欽差大人究竟準備怎麼做。就看怎麼處理這封白帖了。
誰也沒有想到,當明園將白帖送至華園的時候,華園只是禮貌地接進了那位明三爺,喝了杯茶,又將明三爺送了出來。白帖竟是沒收!
明三爺當場就在華園之外發了飈,污言穢語怒罵了一通,又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在華園前的石階之上。
馬上便有下人出來用清水將那痰跡沖洗乾淨了。
天下萬事萬物都抬不過一個理字,而在尋常百姓地心中。死者為大,便是普世之理。欽差大人如此不給亡者臉面,讓所有的百姓都感到了一絲驚愕和諸般憤怒。
而更讓所有人意想不到與憤怒的是,明老太君靈堂未開,監察院再次出手,將那位在明園之中領頭對抗搜查的明六爺逮了,用的是清查東夷奸細的名義,如此一來。不止蘇州府,就連總督府也不好多說什麼。而且監察院暗捕明六爺之後,馬上送到了沙州水師看管了起來,沒有交給地方上。
不知道有沒有人領頭,反正從第二天起,就開始不斷有民眾聚集在華園之前,高聲咒罵着,喊着那些不知所謂的口號。諸如嚴罰真兇。釋放無辜之類。
而更令人頭痛的是,江南地學生士子們也加入到了這個行列裏面來。年輕學生多有熱血,而且小范大人最近的所作所為,令這些學生每有生出偶像幻滅之感,更是憤怒不已,高聲喧譁着,痛斥着。
華園一如平常般平靜,倒是江南路總督衙門怕發生民變,調了一隊兵士守在了華園之前,將那些激動憤怒的士子們驅趕到了長街盡頭。
當天下午,總督薛清在重兵護衛之下,艱難無比地通過了激動的人群,進入了華園。
在書房之中,他與范閒兩個人爭執了半天,結果誰也無法說服誰,最後薛清沒奈何問道:「就這般激得民眾圍園不走,朝廷的顏面何存?」
范閒冷漠說道:「圍困皇子,意圖不軌,你再不動兵,我就要動兵了。」
薛清一怔,這才想起明園裏還住着一位三皇子,任由蘇州市民圍住華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