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大廳里,祖孫二人一時無語。院子裏,京都來人採購的花茶堆放在一角,袋子裏的茶香花香味緩緩滲了出來,將滿院的花香都比了下去。花樹之間,幾隻黃粉蝴蝶上下翻舞,花樹之上,偶爾傳來幾聲雛鳥初鳴之聲,十分清脆。
「去吧,雛鳳終有初啼時,你已經大了,總要去見見世面。」老夫人接着微笑說道:「只是你一個人去京都,小孩子家,只怕要受不少委屈,你能受得了嗎?」
范閒知道奶奶說的是什麼,甜甜笑道:「二姨娘這些年對我挺好的,還經常送些東西過來,奶奶不用擔心。」
老夫人笑着搖了搖頭,知道這個外表沉穩,實則古靈精怪的小傢伙內心深處一定不是這般想法,摸了摸他的腦袋,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嘆息道:「如果……將來有什麼事情,看在我和你父親的份上,多忍忍。」
「嗯。」范閒微笑着點了點頭。
「按我的本心來說,是不願意放你去京都的。」老夫人很慎重地說着:「只是……你總還是要去京都,所以我要交待你一些事情。」
「閒兒聽奶奶吩咐。」
「還記得四年前的周管家嗎?」老夫人微笑望着他。
范閒心裏咯噔一聲,不敢直視奶奶的雙眼,半晌之後,才苦笑說道:「當然記得。」
這聲應答之後,祖孫二人便算是把這層紙捅破了。老夫人正色道:「你這孩子沉穩聰明,本來不需要擔心什麼。但那次事情,便看得出來,你的心性還是過於純良了些。」
范閒心裏嘆息了一聲:「純良難道不是褒義?」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老夫人微眯着的雙眼裏寒光微作,冷冷說道:「你若真要去京都,便要依我一椿事情。」
「什麼事情?」范閒隱隱猜到。
「心狠一些。」老夫人似乎有些疲憊,往後靠去,倚在太師椅上養神,「這個世道,看似太平,但如果你心不夠狠,終究還是自己吃虧。」
范閒沉默着。其實他不是一個好好先生,只是在澹州一直沒有機會表現出自己陰暗的一面,所以聽着老夫人的訓誡,心中明白,這是金玉良言。
老夫人半閉着眼睛,說道:「當年你的母親何其聰慧,但就是心地太善良,才落得……」她忽然睜開雙眼,盯着范閒一字一句道:「寧肯自己去害死別人,也不要讓別人害死自己。」
范閒用力地點了點頭。
……
……
「你去收拾一下吧,你父親催的急,只怕京都里真有什麼事情。」老夫人滿臉溫柔看着面前這個和自己一起度過十五年的小孩子,「我不去京都,就在澹州,如果……在京都過的不好,有人想欺負你,你想回來就回來。」
「哎。」范閒應了一聲,站起身來逕直往自己的臥室走去,沒有多說什麼。
進了房間,他沉默地坐到床上,扯起被子抹了抹臉,抹得自己頭髮大亂,低聲自言自語道:「娘的,居然差點兒哭出來了,奶奶真會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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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入夜,房間裏的燈幽幽亮了起來,范閒面無表情,提筆給京都的妹妹寫信,告訴她自己即將到來的消息,寫完了之後,才想到這郵路驛馬只怕比伯爵府的馬車快不了多少,說不定她剛收到信,自己就已經到了京都,似乎沒什麼必要。
但范閒是個很節約自己精力的人,既然已經寫了,那就順手封進信封里。他正準備喊思思明天記得寄信,一扭頭,卻看見自己的大丫環思思正若有所思地在旁邊撐頜,看着自己發呆。
「思思,想什麼呢?」他把信封在丫環面前晃了晃。
思思一下醒了過來,窘羞道:「沒什麼。這是寄給小姐的信?那給我吧。」
范閒把手縮了回去,頗好奇地看着她:「怎麼了?」
思思想了想,終於鼓足勇氣問道:「少爺,你要去京都了,是不是很高興?」
范閒坐直了身體,微笑望着她:「怎麼忽然問這個?」
「少爺,聽說京都的人都很壞。」思思咬着下嘴唇,不知道該不該說,「而且……您畢竟沒個身份,去京都府里,在二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