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高升,風平浪靜,正是解纜起航時。
一艘貨船裝了這二萬兩白銀,由水中蛟龍郁杭秋親自掌舵,居中航行。
史彌堅帶着親兵自乘一條官船,插上通判旗幟,耀武揚威,頭前開路。
安卓領了礦山的執法隊,分駕快船數隻,前後左右巡遊,以策安全。
船隊前呼後擁,順水而下,直駛衢州城。
安卓本是不願去的,杜春風的一番話令他一夜未睡,輾轉反側,心中亦是隱隱不安。
奈何史彌堅卻再三堅持,說如此多的銀兩務必要他去與知州大人親手交割,最後,甚至是半邀約半動強的逼了他上船。
安卓無奈,臨行之前,去了後院,與孔氏關上門,嘀嘀咕咕說了好一陣話,大約是做了自以為萬全的交待。
杜春風猶如一件破爛貨,被隨意的丟置在貨船的某個角落裏,沒有一個正經的人過來搭理他。
其實,在史彌堅的眼裏,這個毛孩子,無非就是個子高一些,卻是無甚大用,最多,算是個藥引子吧!
至於為何要如此鄭重其事的拿了他,實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西安縣的縣尉說的相當明白,出現在乾坤當鋪的匪盜,不但武藝高強。
而且二三層高的大屋,飛來飛去的,如履平地,鬧不好就是一夥身負重案的江洋大盜。
他在安卓府上,摟草打兔子,意外的撿到了杜春風這個寶,心裏着實歡喜。
這兩年來,衢州地面陸續發了幾個大案子,費盡心思,一直無法偵破,如今,看情形,估計就是這伙慣匪做下的。
自然,杜春風必定是其中的一個小嘍囉,這個是勿須置疑的。
但他既然是安卓的義子,案發之後,又堂而皇之的在安府出沒,甚至,他去乾坤當鋪一事,安卓也是知情人,那麼,基本可以斷定,安卓此人,既使不是這伙匪盜的首領,一個大頭目說什麼都是跑不掉的。
所以,他當機立斷,立即修書一封,秘密遣了心腹親兵連夜入城,請知州大人速速派出廂軍。
不管如何,先將安府圍了,細細查搜一番,總歸會有收穫,哪怕找出些蛛絲馬跡,順藤摸瓜,案情自然便會水落石出。
為謹慎見,他又軟硬兼施,特特將安卓帶在身邊,其一,隱然有將他作為人質的打算。其二,防的就是怕他狗急跳牆,組織力量對抗搜查。
畢竟,山前巒銀礦里的近萬礦工,可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一旦鬧起事來不可收拾,到時上達天聽,便陡惹朝中的同僚們笑話了。
所以,史彌堅的一個決定,首先便苦了杜春風。
他五花大綁全身被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連躺着,也是佝着身子,極不舒服。
因此,待船駛離了碼頭,他便一步一搖,像只笨拙的企鵝般慢慢挪到郁杭秋的身邊,也不說話,只是眯着眼睛盯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郁杭秋一手掌舵,一手叉腰,立在尾梢上,如同威風凜凜的大將軍。
他掃了一眼杜春風,說道:
「八弟,哦!如今你已不是某的義弟,那便稱你為杜兄弟吧!
如今你犯下大事,被官府緝拿,難道還不曉得消停些嗎?」
杜春風微微一笑,用惋惜的語氣說道:「郁兄,從今以後,你何去何從,可曾想過?」
郁杭秋似有不解,又或許是故意裝傻,皺皺眉頭說道:「此話何意?」
杜春風說道:「你估摸着安卓有幾成把握,能躲過這場從天而降的災禍?」
郁杭秋說道:「某不知安府有何災禍?」
杜春風說道:「今後跟着我干,如何?」
郁杭秋雙眼一瞪,暗啐一口,低聲罵道:「你果然是個賊子,竟然要牽扯安府破家。」
杜春風哈哈大笑,說道:
「我見你是條漢子,起了憐惜之心,方不顧自身被繩索捆縛,也要費心招攬,豈料,你卻是不識我的一番好意。」
郁杭秋不再說話,也不理會杵在一旁的杜春風,默默的盯着駛在前頭的官船,滿腹的心事。
杜春風有些無趣,心說,好個郁杭秋,早已猜到了史彌堅的用意,卻一定要揣着明白裝糊塗,待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