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筠見狀輕嘆了口氣,舞陽姑母似乎弄錯了她的目的,分明是想藉此給順和表妹定親的,可這副盛氣凌人的姿態一擺出來,還有誰敢上前?
剩下的歌舞絲竹,看得人眼花繚亂,眾多林庭筠喚不出名字的官家小姐獻藝。
每個人都用盡渾身解數,就為奪得眾人的矚目,能在大南朝一等一的團圓宴上出風頭,這對每位閨中女子來說,都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舉杯邀盞,酒過三巡,眾人皆露出微醺的面色,說話間也不似起初那般拘謹。
林庭筠微眯眼睛看着前方臨場作畫的女子,甚是沉穩地抬手,落筆,倒還真有幾分臨危不亂的氣勢。
她淺淺一笑,兩道秀眉不由蹙起,水潤的眸子噙着些許慵懶,想仔細看清殿中是何人。
影影綽綽的身影倒有幾分熟悉,心下不禁懊惱方才禮部報單時未能聽清,如今怎麼瞧都覺着模糊。
那女子的側顏似露出一窪酒窩,宛若行雲流水的動作堪堪停住,而後攏袖子放筆,退一步行萬福禮道:「臣女劉文君才疏學淺,君在上,拙劣之字,望雅涵。」
此話落罷,林庭筠心底驟然一驚,握着酒盞的手指微微重了些力道,灼亮的雙眼中透着幾分驚喜,又暗藏着些許哀傷。
對她而言,此時除了殿中那愈加熟悉的身影,眼中早已旁無一物,死而重生的林文君,竟比上一世早入京了。
她抿了抿唇,將溢在嘴邊的笑聲咽了回去,可胸腔里那呼之欲出的歡喜,讓她愈發坐立不安。
必須要好好理理眼前的狀況,文君入京了,怎麼會提前入京?她該怎麼做才能讓文君注意到自己。
此時上方的皇帝望着面前宮人所展的字畫,連連誇讚道:「好字,好字,劉氏一族的書畫自當是本朝無人能比的。」
此話一出,皇后周婉兒的臉色不由緊了幾分,掛在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斂起,目光躲閃地瞟了一眼身側的東太后。
殿中眾人也不約而同的露出訕訕地笑容,似乎贊同,又似乎膽怯。
林庭筠下意識地在心底慘笑,劉氏一族......除了遠在川蜀之地的劉家旁支,劉氏本族已在前朝犯下通敵叛國的罪名,男子流放極寒之地,女子充沒官奴、官妓。
無人敢出聲,皇帝的臉色漸漸凝住,似要給自己找個台階般,傾身看向下首沉默的皇貴妃劉氏,笑着問:「皇貴妃以為如何?」
皇貴妃劉氏一支,是當年有人力爭清白,才僥倖活下來的劉氏血脈。
不過力爭清白又有多少分量,無非是因為皇貴妃一介孤女,即便活下來也掀不起什麼大波大浪。
可即便這樣,還不是收入眼皮子底下看管着。
好在劉氏入宮後,安守本分,不爭不搶,更是逆來順受,久而久之,皇帝便發現她的好處,恩寵也漸漸多了起來。
如此委曲求全的劉氏,生養出來的獻王也難免懦弱膽小,沒個主意立場,絲毫不攙和任何紛爭。
被皇帝這麼一問,劉氏略抬了抬雙眸,在字畫上停留了一會兒,似不以為意地斂回道:「鋒芒是差些,不過字體渾圓剛正,倒與前朝的劉氏書法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