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外祖母說她棋藝不見長進,她為一時的便利將兩條棋路交疊。
雖讓她佔領短暫的優勢,可一旦後方出了問題,那這兩條棋路就會同時作廢。
她錯在心態上,她錯在太心急,有些事尚需徐徐圖之。
「你們年輕人的想法一天一變,哀家老了,不好攙和你們的事,任着你們鬧騰吧,反正這宮裏已許久不曾熱鬧過了。」
秀姑立在一旁,從方進門的宮女手中接過青瓷冰紋蓋碗,柔聲提醒道:「太后,該服藥了。」
林庭筠一面撿着棋盤上的棋子,一面打量着東太后的面色:「外祖母病了?」
說罷目光看向秀姑,只見秀姑點點頭應道:「入了冬就時不時地咳嗦,太醫院說......」
「那群廢物能幹什麼!」
東太后怒然打斷秀姑的話,方才還沉靜的心,瞬時被激起:「朝廷養着他們,給他們俸祿地位,結果他們成日裏醉心爭權爭利,哪裏還專攻術業?」
揚起的手伴隨着憤怒的聲音,重重地落在梅花朱漆小几上,震得棋盤上的棋子微微晃動着。
除了秀姑還立在一旁,滿屋子的宮女皆惶恐的跪在地上,雙手交疊在膝前,垂着頭不敢睜眼。
屋內迴蕩着的怒氣遲遲不消散,秀姑自知一時說錯了話,歉疚似地看向林庭筠,對她晃了晃頭,示意不要出聲。
林庭筠知道為何外祖母對太醫院諸多不滿,只不過現在的她還不知道。
上一世也是下了山才偶然聽母親提及,當年外祖父在世時,久病成疾,太醫院年年研究新藥方,年年開出許多藥給先帝服用。
好好的一個人,被那些湯藥熏得滿身藥氣,可若是能治好也罷,偏偏那般折騰了幾年,最終薨於一日傍晚。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外祖母恨着太醫院,恨他們那般折騰先帝。
林庭筠手中還攥着一枚棋子,微涼的觸感讓她心裏愈發的清明,當年她年幼不懂,如今經歷過生死的她卻隱約能理解。
外祖母恨着太醫院是其次,或許大部分的恨意都源於心底的自責。
自責當初為何沒讓外祖父少受些苦藥的折磨,為何沒能讓外公好好的活下去。
「阿筠,等天下太平了,外祖母就去靈靜庵陪你。」
安靜的屋內突兀地響起東太后略顯蒼老疲累的聲音,她早已厭倦了宮內的錦衣玉食,厭倦了前朝後宮的紛紛擾擾,只盼着一方清淨。
「好,庭筠在靈靜庵等着您。」
林庭筠勾着唇角,一雙淡藍的眸子裏光芒瀲灩,隨後不緩不急的穿了鞋,端起茶盤內的藥碗,屋內又響起瓷器碰撞的聲音。
她輕輕舀着裏面深棕色的湯汁,親手遞到東太后面前:「靈靜庵做什麼都不方便,你得先靠着那群太醫將咳嗦治好,不然阿筠可沒法子治您的病。」
透着幾分嬌俏的聲音,漸漸將人心頭的浮躁抹去,東太后抬眸看着眼前的外孫女。
曾經送往靈靜庵時還是小不點一個,如今卻長成絕色風華的模樣。
終於東太后在望着笑吟吟的林庭筠半響後,笑出了聲:「你個小丫頭,何時成了人精?」
「您這話,我只當您是在誇我的。」
她說着餵下東太后喝下一口苦澀的藥汁,繼而又垂頭舀了一勺:「阿筠不想做什麼人精,只想讓您、讓皇舅舅、讓林家都好好的。」
第 74 章 一字一句皆為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