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眼裏佈滿血絲,毫無血色的唇瓣微微顫抖着。
只有那脊背挺得筆直,眼神倔強。
夏亦琨只是垂眸睨着他,沒有回答。
空氣沉默了半晌。
夏瑾之亦步亦趨地向前,伸手抓住夏亦琨的衣袖,唇瓣張了張,嗓音有些沙啞道,「爹……孩兒自知不孝,可這回,能不能就成全孩兒一次……
爹,我保證,以後不管你說什麼,都乖乖聽話,再也不忤逆放肆了,好不好?」
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夏亦琨揉了揉發疼的眉心,嘆了口氣。
他看着夏瑾之長大,對他的脾氣再了解不過。
可這是生平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模樣……
那微紅的眼中,似乎帶着一絲乞求……
夏亦琨語氣不由放柔幾分,「瑾之,別怪爹狠心,爹也是為了你好,為了咱們夏府好。」
夏瑾之的手默默攥緊,「爹,你若真是為了我好,就成全我和愛哭泠。」
此話一出,夏亦琨的臉色立刻沉了下去。
「胡鬧!這婚事由不得你!聖旨已下,你若不從,就是死罪!」
夏亦琨從袖口掏出聖旨,扔到他懷裏,「你好好想想吧!別因為一己私慾,而拖累整個家族!」
說完,夏亦琨冷哼一聲,負手大步離去。
房門被重重地關上。
屋內再次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零星的光從窗縫透過,打在夏瑾之的背上。
他雙膝緩緩彎曲,像被抽光力氣一般,咚地跪倒在地。
明黃色的聖旨在地上鋪開,上面的名字清晰無比,深深地刺痛了他的雙眼。
黑暗中,他掩面低下頭,淚水從指縫無聲地流過,滴落在地上。
黑暗裏,那道蜷縮着的身影看上去孤寂而無助,仿佛失去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肉體尚在,但靈魂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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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去。
月泠也忙了起來。
在五軍都督府的這段時間,她收了不少人為己用。
她一直暗中調查月家軍被害一事,尤其是生辰那日在聽到消息後,她更是加派了人手,改變調查方向。
而這幾日,確實有些了眉目……
夏瑾之和南肆月的婚期越來越近。
月泠本以為要等到他們大婚當日,才能見到夏瑾之。
誰知在成親前的三日,聽到五軍都督府的守衛來報,說是兵部夏瑾之求見。
月泠一愣,忙放下手中的筆,親自出門迎接。
已是開春時節,院子裏桃花開了粉紅的一大片。
微風拂過,落英繽紛。
少年就那麼站在一地的桃花中央,靜靜地等着心愛的姑娘。
「啪!」
他伸手摺下一段桃花枝,展在手心,向來英氣勃發的眉間,此刻卻是抹不去的哀愁。
花朵嬌艷而美麗,歲歲年年,皆如今朝。
可她這般璀璨,是因為她依樹而生,而不是……
他這段破碎的木枝。
月泠看到不遠處那道清瘦的身影時,腳步不由一頓。
半月不見,怎麼瘦成這樣?
許是聽到了腳步聲,夏瑾之回頭,看着日光里朝自己奔來的女孩兒,燦然一笑。
提了提手中的酒,心中思緒奔涌,千言萬語,到嘴邊只變成一句。
「走,喝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