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銀子打點,那老嫗自是知道什麼說什麼,不知道的,也要連猜蒙地把事情排圓滿了。
或者男女有別,大家的眼界不同。
在這老嫗眼裏,竇家四小姐就太軟弱了:「……有這樣疼愛她的舅母,有這樣給她撐腰的伯母,還有什麼好怕的!要是我,早就去京都把那王氏擠兌回來了,還等着那王氏在京都作張作喬地擺那太太款!」說到這裏,她不由得長嘆了一聲,語氣中流露出些許的同情,「不過,也不怪竇家四小姐,她們是從小讀《女誡》長大的,待人處事講究一個循規蹈矩,行事不免太過綿柔。倒是那郎家十五太太,做姑娘的時候我也曾見過幾面,嬌嬌柔柔的一個美人,說起話來怕聲音大了,走起路來怕踩死了螞蟻的一個人,不過十幾年的功夫,不僅主持起郎家的中饋來,還開始插手郎家的庶務,成了個肩上能走馬的巾幗英雄不說,還記恨上了龐家,龐家幾樁能起死回生的大買賣,都被郎家十五太太給攪黃了。」她說着,神色間流露出幾分幸災樂禍來。
這老嫗如她的相貌般,十分的刻薄,卻始終沒有說竇家四小姐什麼不是。
竇器重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氣,問起郎家十五太太來:「……是什麼人?」
老嫗嘿嘿地笑,笑容顯得有些興奮,把竇家和諸家、龐家的糾紛手舞足蹈,聲情並茂地說了一遍,最後還道:「那郎家十五太太怎麼能不恨龐家?要不是龐家,她早就是竇家的七奶奶了,進士夫人了!」
陶器重聽得頭痛,見這老嫗想當然地胡說八道,他不禁道:「郎家十五太太不過是個婦道人家。上有公公,下有夫婿,就算能插手庶務,最多不過是看看帳冊,怎麼可能壞人買賣?」
老嫗想到那幾塊碎銀子,怕自己答得不對,被要了回去,聞言頓時急了起來,道:「看您就知道是個讀書人。不知道這生意上的事。我們真定府,除了像我這樣的小雜貨鋪,略有些整齊的,多半都是竇家的生意。郎家要搶龐家的生意,竇家的人在一旁看着不出聲。有誰敢趟這趟渾水不?水要說幫着龐家出頭重,就是看出來了,也不敢吭一聲——惹了竇家,你以後還要不在真定過日子了!」
沒想到竇家在真定這樣的囂張。
陶器重不由皺了皺眉。
那老嫗看着,心中十分不快。
你問什麼我答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告訴你了。你還不滿意,難道還要以此為藉口,把那銀子要回去不成?
想到這裏,她咬了咬牙。朝着坐在她門前台階抱着筐兒賣梨的少年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幫她看着鋪子,跟陶器重跟了聲「我要去茅房」,一溜煙地去了後院。
陶器重見那老嫗所說的與自己猜測的大不相同。興味索然,枯笑了半晌。也不見了老嫗出來續茶,索性丟了幾個銅子,和隨從信步出了雜貨鋪子,在真定一家客棧安頓下來。
之的幾天,他又接連問了幾個人,得到的答案都大同小異。
他不免神色有些恍惚。
那隨從也擔心地道:「先生,若那些人說的是真的,我們該怎麼辦?」
這樁婚事,可是他陶器重從中牽的線,搭的橋!
當時他是怎麼勸英國公的,他此時還記得一清二楚。
回去之後,他怎麼向國公爺交待呢?
陶器重苦笑。
有人叩門。
隨從去開了門。
是個賣梨的少年。
這個時候誰還有心思吃梨啊!
隨從正要趕人,陶器重卻眼尖,認出是幾天前那老嫗門前賣梨的少年,他心中一動,忙伸手阻止了隨從,問那少年:「你有什麼事?」
賣梨少年嘻笑道:「余婆子說,給您送信,可以向十文錢。」
陶器重朝着隨從頷首,隨從拿了十文錢遞給了賣梨的少年,賣梨的少年這才笑道:「余婆子說,讓你趕緊去她那裏一趟,她有要緊的事跟您說!」說完,噔噔噔地跑了。
隨從望着陶器重。
陶器重想了想,道:「走,看看這婆子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不過是想賺他幾人錢用,只要說的事有用,花些銀子也使得。
隨從應了一聲,陪着陶器重往那老嫗的雜貨鋪去。
穿過客線到雜貨鋪必經的長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