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家大門口依舊人潮洶湧,開了側門的夾道卻很安靜,停了兩輛黑漆平頂齊頭的馬車,掛着湘妃竹的帘子,有幾個面生的健仆在卸箱籠。
那箱籠呈琥珀色,半新不舊,卻木紋流暢清晰,四角包青銅雲紋,看上去古樸沉靜,透着幾分厚重。
「真是奢侈,竟然全部用的是花梨木。」竇昭聽見走在身邊的竇德昌小聲嘀咕着,她不由抿嘴一笑,多看了兩眼。
搬箱籠的健仆年長的不過二十七、八,年輕的十八、九歲,神色肅穆,動作敏捷,偌大的箱籠抬在手上,臉不紅氣不喘,一看就是習過武的。
在外行走,身邊帶着習過武的隨從,這在大戶人家並不稀罕,可像眼前這樣高矮胖瘦都差不多,衣飾打扮都一模一樣的,卻很少見。
的確很奢侈!
他難道不怕有人打劫嗎?
竇昭笑着,和竇德昌、鄔善繞過花廳,去了六伯母那裏。
黑漆如意門大開,青石甬道特別的乾淨,好像用水洗過了似的,掛在屋檐下的鷯哥撲哧撲哧地扇着翅膀,旁邊的石榴樹開得艷麗似火。
丫鬟、婆子屏氣凝神地垂手靜立在廡廊里,動也不敢動,看見他們進來,朝着他們眨眼睛。
「看見沒有?」竇德昌在竇昭耳邊道,「我們家來的不是表少爺,是皇帝!」
竇昭撲哧一聲,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和竇德昌、鄔善一前一後地進了廳堂。
竇政昌垂手恭立於紀氏身邊。紀氏和一個穿着月白色細佈道袍的少年並肩坐在鑲着雲母石的羅漢床上,正笑容滿臉地拉着那少年的手說着話。
聽到動靜,兩人都抬起頭來。
紀氏的笑容特別的燦爛,仿佛從心底流淌出來似的。帶着毫不掩飾的喜悅,與她平時的內斂低調截然不同,讓竇昭很是意外。再看她身邊的少年。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雖然身材高挑,相貌俊朗,卻也尋常,只是他含笑而坐,表情恬淡寧靜,一雙眸子卻流光溢彩。燦若星石,給人一種「他雖然看起來性格溫和,可你若怠慢了他,他也不是那麼好說話」的感覺,這種自相矛盾的氣質。讓人見之難忘,甚至有種想一窺究竟的好奇。
竇昭暗暗心驚。
這應該就是那個紀詠了。
她突然想到在法源寺見到的那個美少年。
一個,兩個……竟然比她前世見到的還要多。
竇昭不禁瞥了一眼竇德昌。
竇德昌和鄔善都瞪大了眼睛望着紀詠,顯然沒有想到紀詠是這樣出色的一個人物。
那邊紀氏已熱情地招呼他們:「鄔善也來了!芷哥兒、壽姑,快來見過你們的十六表哥。」
紀詠微笑着站了起來,舉止優雅地朝着幾個人行禮:「在下宜興紀見明,紀詠。」
紀詠已經有表字……他不過和竇德昌差不多的年紀字……只有在舉業上特別優秀的少年才可能由長輩或是師座提前贈與表字,難道這個紀詠在課業上很出色嗎?
竇昭曲膝還禮,就見紀氏笑盈盈地指着鄔善道:「這是鄔翰林家的公子。今年北直隸院試的案首。」然後指了紀詠,「我娘家的侄兒,乙卯年南直隸鄉試的解元,當年他十三歲。」
十三歲的解元!
她前世怎麼沒有聽說過?
難道這世有了什麼變化?
她雖嫁的是勛貴之家,但狀元或是名臣的名字還是聽說過的。或許是這個人長大之後資質平平?
竇昭思忖着,感覺竇政昌和竇德昌的臉色都有點發青。就是鄔善,笑容也變得勉強起來。
紀見明好像一無所知,或者是,他早已習慣了別人這樣的表情,淡淡地笑道:「姑姑過獎了,我不過是僥倖罷了。」然後很快轉移了話題,向竇政昌和竇德昌拱了拱手,笑道,「早就聽說竇家的表哥和表弟喜遊歷,見識廣博,這次我到真定,只怕要打擾兩位了。」
竇政昌和竇德昌聽了忙拱手還禮,但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紀氏已笑道:「都是自家人,你也不用給他們兩人臉上貼金,他們兩個,就是喜歡玩,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只管問他們就是了。」
竇昭就看見竇政昌和竇德昌露出十分的尷尬神情。
她心中一動,想到前世自己教訓兒子時的
第八十五章 紀詠(粉紅票720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