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筆,拿在手裏很輕,甚至連「輕如鴻毛」這種誇張性的比喻在此時都不是很準確,如果不是可以真的觸摸感知到的話,周澤甚至誤以為自己拿捏的是一團空氣。
影子像是開始浪了起來,在周澤身邊不停地來迴旋轉、跳躍……
「別轉了,暈。」
影子卻無視了周澤的警告,
甚至變本加厲,
一會兒跳過來,
一會兒跳出去,
「我跳出來了,
我又跳進來了,
來打我啊,
笨蛋!」
周老闆撫額,
眼前這貨犯賤是肯定的了,
但他的語氣和說話的音色和自己一模一樣,
這種感覺讓周老闆覺得仿佛是自己在對着鏡子犯賤一樣。
「所以,這裏,是故事,是書里的世界?」
周澤問道。
「所以,在你看來,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大餅麼?
大餅的正面是陽間,
大餅帶芝麻的背面就是陰間?」影子反問道。
周澤沒回答。
「古代人認為『天圓地方』是絕對的正確,所以清末時期不少有錢的官員和富家翁自己作死買來了洋人的天文望遠鏡,看見了宇宙之浩渺,直接世界觀崩塌選擇了自盡;
布魯諾提出了日心說,被當作異端送上了火刑架。」
「什麼意思?」
「意思是這個世界沒你想像得那麼簡單,陰陽分兩路,但這兩路邊上,還有無數條岔路,因為人跡罕至,所以知之者不多且敢於走上去的人更少罷了。
這個世界不是一個大餅,
不是說所有脫離於真實的,都是幻境。
不是所有不是真的東西,就都是假;
就像是以前看電視劇,電視劇里的標籤除了『好人』就是『壞人』一個道理。
不管在什麼地方,不管在什麼層面,非黑即白往往都只是一小部分,灰色的,才是佔大多數。」
「哦。」
周澤點點頭。
然後,
繼續看着自己手中的這支筆。
「這是寫故事的筆麼?」
「所謂的書中故事,無非是陰陽兩路上的一個岔路而已,而這支筆,就是找到那條岔路的路標。
筆在你手裏,你自然可以自己看路標找找方向,當然了,這支筆,你只能找個方向,下次想進來,就不可能了。」
「為什麼?」
「因為這支筆是書里的筆,是因為這個故事這本書太監了,遺留下來的筆,但卻不是真的筆,你能懂我的意思麼?」
周澤搖搖頭。
「意思是真正的筆不在這裏,但你現在可以靠着這假筆找出去的路。」
影子發出了一聲感嘆,
「別嫌棄我話多,這些年,我實在是太無聊了一點。
前些年有一個女的帶着倆娃倒是來找我玩耍了一陣子,
但之後她們就受不了這種虛實不分的折磨,
自己想不開,
娘帶着倆娃一起自殺了。」
影子說出這些話時,還顯得有些落寞和可惜,仿佛,它不是殺人兇手一般。
當然了,
張恬圈和自己的兩個孩子,確實不是他殺,而是服毒,而且在外界的評論眼光看來,張恬圈自己死可以,你帶着倆孩子一起死,就是一種大罪過了,作為父母,你也沒有資格擅自做主剝奪自己倆孩子的生命。
但設身處地的想一想,
周老闆都被這別墅里的故事搞得七葷八素的,
換做普通人的話,怎麼可能承受得下去?
母親崩潰了,
那倆孩子只會更慘,
所以張恬圈乾脆帶着自己倆孩子一起服毒,於法理和道理上肯定不對,但於情理上,倒是能夠理解。
自己解脫了,作為母親,總不可能丟下倆孩子繼續在這虛虛實實裏頭承受着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