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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中秋還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天陰沉沉的,西邊山頭後面已經有一團黑雲往這邊飄,狂風卷集,飛鳥遁跡,各家的牲畜和看門狗一個挨着一個地蜷縮在牆根,臨街的商鋪紛紛緊閉門窗,城中矮屋的房頂瓦片被吹得咔咔作響,家中的漢子頂着狂風襲擾,爬上房頂又用大石塊使勁地壓了壓,一會兒,嘩的一聲,暴雨噼里啪啦地打了下來,轉眼就將整個瓊州卷了進去,這是入秋以來第一場雨,去了夏季悶人的暑氣,這場雨過後應該就沒有那麼熱了。
窗門被緊緊地扣住,擋住了光線,狂風從細小的縫隙里鑽進來,嗚嗚地叫着。
趙清河悶然地坐在椅子上,四下一片昏暗,能隱約看見屋中還有幾個人影,圍坐在周圍,皆是沉默不語。
昨日城裏已經張貼了告示,科舉考試就在秋末開考,一直蟄伏在瓊州城裏人書生們終於沸騰了,紛紛奔走相告。
「賢兄這身打扮想來是已經準備好了?」
「還是賢弟準備的充分,這小刀真精緻。」
對於普通的老百姓們來說,本來就是各有各的活法,牆根一蹲,破碗一擺等着人路人手滑掉錢是活,每日下地耕作,辛苦一家人的口糧是活,鋪子開開關關,每日有生意就做,沒生意坐在桌子後面反覆數那幾個為數不多的小銅板是活,才華橫溢不願意讓滿腹詩篇死於腹中,考取功名,求個一官半職,也是活,就是活得更特殊一些。
讀書是很費錢的事情,筆墨紙硯沒有一樣是便宜的,更貴的是請教書先生,一種是請到家中好生招待着,同吃同住,他負責把詩經論語塞到學生的腦子裏,塞得鼓鼓囊囊,學生就負責把肉塞到先生嘴裏,餵得白白胖胖,還有一種是送到書院裏去,和一幫子搖頭晃腦的人坐在一起搖頭晃腦,資質好一些,晃幾下就通了,一通則百通,遇到資質差一些的,腦袋越晃越大,晃多了難免頭暈,一頭撞在書院的大門上,就成了書呆子。
一般家裏有這麼個讀書人,要麼是書香世家,不用請先生,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要麼就是家境特別殷實的,讀書不外乎就是為了求取功名,往高了說就是赤心報國,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往低了說就是想當官。
趙清河還小的時候就被老爹拉着在海邊的沙灘上用木棍學寫字,寫完了光着腳丫子就使勁踩,等大了一些,就可以用筆了,先是用竹竿子練拿筆的手勢,手心握一個小鵝卵石,不但要把竹竿子豎得直,還要握的緊,練的差不多了,就換上真的毛筆,從磨墨開始再到寫字要求都很嚴格,筆墨紙硯這些都是不缺的,趙海生本來就是官宦出身,對這一方面就十分看重,家中銀兩再缺,都不會從這方面來扣。
趙海生向來捨不得打趙清河,但凡字寫錯了,或者是筆握的不緊被趙海生從後面抽了去,就在趙清河的臉上畫上小烏龜,然後被責令跨過整個村子去打酒,路上遇到大叔大嬸或者小一些的同齡人,都會用複雜的笑容關照一番,在趙海生的眼裏這一招很管用,每一次趙清河去打酒回來,臉上紅撲撲的,窘迫而尷尬,到家就把酒壺一扔躲回自己的小屋子裏,應該是在勤奮學習了。
兒子有這份心,做父親的心裏就很寬慰,帶上酒壺就出海打漁,直到有一天趙海生興起想跟着趙清河去看看他被嘲笑的過程,打酒回來的路上對着酒壺口的那一次仰頭………很熟練。
等到了十四五歲,從小被論語詩經浸潤着的趙清河,憂國憂民,滿懷期待地想要在科舉考試中大展身手,等考取了功名就回來娶隔壁老吳家的女兒,以後吃老吳家的小魚乾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現實就是那麼殘酷,吃小魚乾的代價是從此告別身上的二兩肉,為了保住二兩肉,小魚乾沒有了,老吳的女兒也成了兩孩子的娘。
兩個孩子從咿呀學語到滿屋頂爬,趙清河見證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嘩啦,素兒引火點起油燈,趙清河的臉終於在黑暗中顯現出來,明明已經想通了安心在家數錢就好,真的到了選擇的時候,卻更加舉棋不定。
數錢不好嗎?挺好的?功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