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一陣難言的絞痛。
身子狠狠一顫,宋清歡猛地清醒了過來。她坐起身,手指緊緊攥着胸前衣襟,大口喘着粗氣。
窗外是沉涼而昏暗的夜色,只有一輪清月掛於天際,皎潔清輝灑進殿中,一側鎏金竹節熏爐中依舊輕煙繚繞。
宋清歡低垂着頭,面容在朦朧月色中顯出幾分模糊。
又做那個夢了。
除開三年前剛重生時,她已很久不曾夢到前世場景。沒想到……今日與沈初寒意料之外的相見,又勾起心中潛藏多時的不安。
宋清歡長吁一口氣,疲累地闔了眼眸。額上汗珠密密滲出,晶瑩剔透,月光下她的容顏有種精緻惑人的美態。良久,她才緩緩睜眼,一雙點漆般濃黑的墨瞳中已恢復平靜,只隱隱殘留幾絲水波浮動。
她掀開被褥起身下榻,拿起火摺子將鶴頂雙花蟠枝燭台中的蠟燭點燃。柔和的燭光登時將整個內殿照亮。
影子投射在殿內光潔平整的牆壁上,隨着燭火的晃動輕輕搖曳。
一切似乎還是先前的模樣,並無任何改變,可宋清歡知道,她許久未起漣漪的心,到底還是亂了。
她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水。茶水是臨睡前侍女們新換的,此時入口,已有些微涼意。可她並未開口叫人重換,而是直接喝了下去。
清涼的茶水順着食道緩緩下滑,焦灼燥熱的五臟六腑也因這涼意冷卻下來。
她緩緩走到偏殿的書桌前坐下,白玉般的手指拂過紙張,將宣紙鋪平展開,然後拿起狼毫在磨好的硯台上蘸了蘸,開始抄起書桌上攤開的靜心咒。
「眾生皆煩惱,煩惱皆苦。煩惱皆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有形者,生於無形,無能生有,有歸於無……」
從前的她,並不信佛,也不信鬼神之說。
可是——從穿越到重生,如此一連串詭譎離奇的事接二連三發生在自己身上,由不得她不信。
抄了一會,感到體內的躁動漸漸平靜下去,宋清歡抬頭看一眼燃了半截的蠟燭,長吁一口氣,放下手中的筆。
夜色正濃。
這寂靜的夜,還很長,宋清歡卻再無睡意,隨手拿了本書靠在軟榻上看起來。也不知看了多久,燭台中蠟燭燃盡,窗外漸漸露出魚肚白。
宋清歡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將書放回書架,出聲喚了門外侍女進來。
應聲而入的是宋清歡的貼身侍女,沉星和流月。
流月伺候着她漱了口淨了面,宋清歡接過帕子擦乾臉上水珠,「今日可是十五了?去取那套月牙白宮裝來。」
沉星應一聲是,很快將宮裝取來。她將衣服抖開,伺候宋清歡穿上,又替公儀音挽了個簡單的垂柳髻,只在鬢邊插一支海水紋白玉簪,看上去素雅沉靜。
「幾時了?」宋清歡有些疲倦地望一眼窗外天色。
「回殿下的話,卯時剛過。時辰還早,殿下不如先用些早點再去長樂宮吧。」
「也好。」宋清歡應了,草草用過侍女送進來的糕點,便帶着流月沉星往長樂宮而去。
長樂宮乃聿國皇后魏芷彤的寢宮,每月初一和十五,是宮中帝姬前往長樂宮給皇后請安的日子。而今日,正是十五。
宋清歡尚有些神思未定,一路疾行到了長樂宮正殿。
殿外伺候的宮女見她過來,躬身行禮,「見過舞陽帝姬。」一人上前,引着她往殿中而去。
遠遠還未進殿,便聽得有稍顯尖銳的聲音飄來,斷斷續續間聽到了「涼國」和「沈相」幾字。
宋清歡心思一沉,剛放鬆的神經又繃了起來。沈初寒此番提前來建安,所謀之事是否還如前世?
她咬咬下唇,瞳底湧上一抹異色,只神情未變,繼續跟在引路的宮女身後朝殿內而去。
到了殿內,抬目一掃,一眼便看到上首兩人。
一人着杏色宮裝,上繡飛鳳紋樣,袖口和領口有銀線繡成的雲紋,盈盈光華奪目。外罩素色披帛,上以銀紅雙線繡出精緻的牡丹紋樣,三千墨發梳成高雅的飛仙髻,插以金簪,佐以點翠朱釵,神情雍容而華貴。
正是聿國皇后,魏芷彤。
而她身側的女子,二八年歲,藕荷色華服,袖口和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