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小刀刀柄處輕輕一拉,小巧銳利的刀鋒便縮回了刀柄,在鑰匙扣上,變得毫無起眼。
他其實有些看不懂謝泓的用意,明明能輕易躲開,卻是生生受下了。
被謝家精心鍛造的殺器,怎麼會被他這樣一個連基礎的格鬥技巧都不願學的人,給輕易地傷了?
是因為傷心,所以才會跑來他這裏找虐?
謝翊搖搖頭,生他的那個女人,死了麼....那麼厲害的女人,竟然也沒能逃開謝家的磋磨,確實可悲。
比起他的母親,卻也算不上可憐,畢竟謝家留她多活了這麼多年,算是難得的慈悲了。
安靜地躺下,蓋好被子,謝翊閉上了眼睛。
謝家的腥風血雨遲早會來,避不開,那就悄然地等着吧。
天亮之後,他還要去拍戲,那是他母親最喜歡的事情,這麼多年,他從未懈怠。
一樓之隔,有人正陷於一場渾噩昏沉的夢境裏,血肉模糊,鮮血飛濺。
纖細白皙的手,緊緊地抓着棉被一角,少女緊閉着眼睛,有些掙扎不安。
「我是......顧.....兮.....」
床上的少女,輕聲夢囈,牙關卻有些打顫,無比艱難地重複着這一句。
顧兮知道她在做夢,可是卻不能醒過來,她看到了一些許久不見的人,包括她自己。
是更年輕一些的她,那張臉,在夢裏看起來確實恍若精魅,連她自己都覺得有幾分不真實。
她是跪着的,對着一個高大的背影,神情倔強,卻又不得不低下頭顱。
因為這個人,抓住了她的弱點,而她不得不短暫的屈服。
「什麼時候,你會讓阿澤回來?」
那道高大的背影,卻沒有應聲,而是開始了說教。
「在明處行暗事,越是見不得人,便越要將自己置於世人的眼皮子底下,他們看着你一舉一動,便會自以為了解你的全部,就會對你放鬆警惕。」
沉悶的語調似乎穿透了無數時間與空間,在顧兮的腦海里炸開,她越發想要醒過來,可是空間陡轉,夢裏的時間似乎流逝得格外迅速。
「這是你最後一個任務,如果不能完成,就算以死來終結,也不能打草驚蛇。」
你能做到嗎?
冷靜的聲音,即便是說着生死的話題,也依舊平淡無情。
能,只要你把阿澤還給我!
混沌之中,清亮的女聲,堅定而無畏。
她能,她可是從惡鬼地獄裏爬出來,還能站在世人面前,光彩重生的人。
幽暗的空間裏,窗戶外透過的些許霓虹燈光,隱約可見床上少女慘白的臉,冷汗淋漓,染濕了發。
酒店的房門,被急促劇烈的敲響,篤篤篤,許久不停。
殺人者,顧兮——!
似乎有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音,猛地響起,驚破了這一場拽着人直墜深淵的大夢。
少女猛然坐起,大口喘着粗氣,強打起精神,咽下了滿腹的心慌和恐懼。
額頭,鼻尖,冷汗如雨。
「只是在做夢啊.....」少女的聲音低如嘆息,幾不可聞。
窗外依舊暗沉,張小花洪亮的聲音傳來:「兮哥,快起床啦,六點了,咱要趕着去上妝,劇組那邊已經有人來催了。」
顧兮的目光輕輕落在窗邊柜子上,一瓶澄黃的液體,在霓虹的光影中,泛出隱約的幽藍。
猛地拍了拍臉頰,顧兮清醒了些,應了一聲後,利落地翻身下床,批上了厚重的羽絨服去開門。
「好冷啊,今天。」門外小助理哆哆嗦嗦地搓着手,一說話,就哈出一口白氣。
等人鑽進房裏,顧兮順勢看向走廊外,寒風肆虐,吹得人臉頰發疼。
滴滴答答的聲音,急促有力,立冬後的第一場大雨,等不及天光來臨,便已然酣暢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