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憐看見謝安瑩的相貌,心中身份不舒服。
謝安瑩今日本是來與陳蓉採買嫁妝的,說起來也是件苦力活計,所以她並未穿什麼太精緻的衣物。
她只是像平常一樣,穿了件水紅的衣裙,裙間除了用一掌寬的絲絛纏了束腰之外,再無別的什麼裝飾。
就連頭髮也只是垂順在腦後肩背上而已。
她這輕裝簡行的樣子,落在沈憐的眼中卻令對方更加吃味了。
沈憐的一身行頭,那是何等的精緻富貴?她一貫這樣打扮,為得就是與那些穿金戴銀的俗人們區別開來!
她時常穿着一身白色,與其他貴女們在一起時,總能很輕易地將別人比下去。可今天她忽然發現自己若和眼前突然出現的這位女子比起來,竟怎麼也顯得俗氣了起來?
不但是氣質上的俗。隨着那女子蓮步輕移地走廳中,沈憐細細打量起對方的容貌之後,就發現對方的腰身容貌,似乎都比她強上那麼一點點!
這怎麼可能?
沈憐的心中瞬間就浮現了一絲妒意,只不過,她自己卻並不覺得這是妒意——就算容顏上不分上下,可要論身份上,這京安城少有幾個能比得上她的!
她可是沈相爺最寶貝的孫女,誰人不知沈相乃是大曆三朝權相手握文武?
所以她沈憐的身份,就連宮中的公主郡主們也不遑多讓。
而眼前這女子,衣裙的款式雖然不錯,但通身上下沒什麼像樣的首飾,身邊也沒有前呼後擁的下人跟隨,想來只是寒酸小門戶的出身了。
沈憐正這樣想着,卻忽然聽見與那女子一同進來的另一人說要上樓去坐,還說要點上最好的酒菜上來……
沈憐心中冷笑——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狀元樓,連她與王妃都只坐在這裏等着,那小門戶的竟妄想上樓?
沈憐嘴角含笑。一雙大眼純真而又善良地看着門口的方向——這一下,她只需坐在這裏就能看見她們被攆出去的好戲,也算痛快!
與此同時,劉婆子仍舊在擠眉弄眼地想要阻止謝安瑩。只可惜謝安瑩已經打定主意要弄個清楚,所以索性裝瞎,怎麼都不回應劉婆子。
而陳蓉就更不用說了,難得有謝安瑩做東,她實在無需客氣。又正憋了一肚子話準備聲討謝安瑩和劉婆子呢。
於是,在劉婆子一番苦心之後,陳蓉已經不耐煩地拉起謝安瑩,直接朝正中朱紅色的樓梯走去……
劉婆子眼看阻止不了謝安瑩,靈機一動,趕緊轉身正看見女侍抬着八折屏風過來。
她慌忙就過去接應,在女侍還未到達王妃所在的那一桌時,就將屏風整幅打開,企圖攔着雙方的視線……
可惜她忘了她家主子的容貌有多麽懾人了……
「慢着——」沈憐拖長了的甜膩聲音帶着一絲冷意,從已經將她們這桌完全擋住了的屏風之後傳來。
劉婆子只覺頭皮一麻。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只聽沈憐繼續道:「她們二位是什麼人,怎麼這樣大模大樣地就上了樓?若她們能上樓,你卻安排我們坐在這裏……」
沈憐的口氣中充滿的威脅之意,濃烈的不滿,與她一向知書識禮的嬌弱樣子十分不符。
劉婆子一臉憂傷地望着已經踏上樓梯的主子,心中哀怨萬分,但接下來的事情,她只能儘量圓場卻幫不上什麼忙了。
「二位貴客,狀元樓尚未開業。您二位請往別處去吧。」
劉婆子癟癟嘴,硬着頭皮跟謝安瑩說出了這一句話。
身為一個管事,卻在自己的東家第一天來的時候,就出言將東家攆出去——劉婆子覺得自己也算是膽大包天了。
然而她卻不得不這麼做。因為謝安瑩在這種場合之下,跟自己婆母對上顯然不是什麼好事。
尤其是她這位婆母看起來並不十分好相處。
不管怎麼說謝安瑩和陳蓉這時候退出去,才是最好的選擇。
謝安瑩和陳蓉的腳步雙雙一停,兩人均未回頭去看劉婆子,而是齊刷刷地看向一層西北處那被屏風擋住的角落。
謝安瑩幾乎立刻就明白了劉婆子的意思——屏風後坐着的,必然是女人。而女人顯然不會是威脅劉婆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