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低垂。
夜色更深,寒意更濃。
月色好看,可是她們的心卻變得很涼。
離別的心總是冰涼,冰涼而傷感。
風娘子的臉上依稀帶着笑意,離別令人愁,令多情的人更愁,所以愁在心裏,笑意已飄在外面。
柳銷魂的眸子已生出憐惜、同情之色。
她並不是一個很笨的女人,很了解風娘子的心。
有些人的臉上縱使滿是笑意,肚子裏的心卻是苦的,苦得令人無法面對、無法忍受。
可是他們臉頰上笑意並沒有因痛苦、哀傷的事而影響一絲一毫,有些人活着,縱使心裏滿是淚水,也不願在朋友面前流露出絲毫,更不願令朋友、知己有絲毫不愉快。
風娘子無疑就是這種人。
她笑着面對柳銷魂。
柳銷魂也笑了,她的笑意竟也帶着種憐惜、同情。「你今天好開心。」
「我並沒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你很漂亮,所以一定有法子將不開心的事統統趕走。」
這句話說的很奇怪,也很特別。
不去仔細聽,是不會理解這裏的意思。
風娘子看了看月色,冰冷、消瘦的殘月漸漸也沒有那麼紅,也沒有那麼明亮。
「賞月焉能無酒?」風娘子點點頭,凝視着柳銷魂,軀體似已在飄,在打晃,可是無論怎麼晃,無論怎麼飄,都休想令臉頰上的笑意有一絲改變,「拿酒來。」
她並沒有在意後面有沒有人,也懶得去在意,因為她們想要什麼,都會有人去打理,頃刻間就會打理好。
風娘子握住柳銷魂的手,她的手嬌弱而柔軟。
他們後面冷冷靜靜的矗立着兩個侍女,臉頰上沒有一絲笑意,手提燈籠。
這句話說出,其中一個忽然消失,過來就變成了兩個,手中已有酒。
好酒,正是從波斯帶來的葡萄酒。
酒已倒滿。
風娘子透過酒杯凝視着夜色,看得仿佛很痴迷。
柳銷魂笑了笑,「賞月無酒,就像是菜里沒有放佐料,平淡而無味,令人感覺難以下咽。」
「這個比喻不錯。」酒淺淺的嚼了一口,風娘子笑了,「此言甚好,此言甚好。」
也許酒醉的人都會有這毛病,都有賣弄自己的學問,就算那學問是狗屁,也是香的。
柳銷魂笑了笑,「賞花也要有酒。」
風娘子凝視着柳銷魂,「這裏有花嗎?」
柳銷魂凝視着風娘子的臉頰,她的臉頰上仿佛比昨日又多了幾根皺紋,又深又長,「你就是花。」
風娘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展顏大笑,笑得卻沒有一絲聲音。
「我早已過了花的季節。」
柳銷魂凝視的很認真,也柔和,「可是你卻比那些嬌嫩的花更像是花,也更有花的味道。」
風娘子不懂,已伸出手。
她的手伸出,酒緩緩的已倒上。
她們倒酒,極為認真,也極為細緻,細緻的仿佛是裁縫店老闆給少女定做衣衫,既不會有一絲多出,也沒有有一絲少掉,剛剛好。
酒倒好,人就靜靜的停在邊上,靠得既不遠,也不近。
這是很會照顧人的侍女。
風娘子沒有看她們一眼,手揮了揮,示意她們離去。
她們已看出,眸子裏忽然已飄出恐懼、驚慌之色,就仿佛自己已見到了鬼一樣。
可是她們並沒有說一句話,靜靜的轉身,離去。
風娘子臉上的笑意忽然消失,軀體只覺得有一股寒意驟然間飄起,她忽然想起了那兩個垂手童女,她們離開時,也帶着種表情。
那兩名童女已死去,這是她們的下場。
風娘子喘息着凝視她們的背脊,她們的背脊已在抽動,「你們等一下。」
她們就等着,一動不動的等着,軀體仿佛已定在地上。
「你們回來,我們還想要喝酒。」
她們緩緩的走了過來,倒酒。
風娘子緩緩的將杯中酒喝掉,她實在不願意看到悲慘、淒涼的事發生,發生在她們身上。
冷冷冰冰的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