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海與毛文龍是在義州城邊的軍營里見的面,軍營不算很大,顯得亂糟糟的。老人、青壯、婦人和孩子混雜在一起,完全看不出軍營的模樣。
除了輜重和軍械擺放得比較整齊外,很多東西都是胡亂地堆放在一起,任憑風吹日曬。眼尖的尚海還看到一件不錯的瓷器就那麼躺在泥水裏,無人問津。
見尚海打量軍營的環境,毛文龍的臉就有些紅。最為一名出色的將領,他當然知道軍營該是一個什麼模樣。
可現在連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實實在在的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所以對於眼前的情形,他也只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尚海並沒有說一些令毛文龍難堪的話,稍稍打量幾眼就收回了目光,卻對他當初偷襲鎮江的壯舉讚嘆不已。
一路閒談,毛文龍就將尚海讓進了中軍大帳。
沒等毛文龍主動詢問,尚海就將自己的出身、經歷和來意講述了一遍。
「在下自仁川港出海,本想前往福州購買一些糧種和農具,然後折返進入小琉球島。沒想到在途中聽聞毛帥在鎮江取得勝利,大感振奮!
琉球國世代皆受大明恩惠,既然知道了這個消息,哪有不前來祝賀的道理。正巧身邊有八千擔白米,如今借花獻佛送給毛帥,還望毛帥不要嫌棄!
除此之外,就是看毛帥這裏有沒有生意可做。毛帥也知道,我琉球國地寡民窮,人口也不多。全靠從事海貿,才能夠勉強餬口。
若是有好的生意,還望毛帥能夠多多關照。」
對於毛文龍,尚海沒有絲毫的隱瞞,將自己的來意和目的都講述了一遍。在他看來,同毛文龍這樣的武人交往,重一個誠字。
只有將誠意擺在明面上,讓對方看到感受到,才能談下一步的合作事情。這是基礎,也是最為關鍵的地方。
聽了尚海的話,毛文龍心中大喜。他本是武人出身,雖然精通兵法、謀略,卻更加喜歡直來直往。尚海這番沒有任何掩飾的話語,非常符合他的胃口!
既然尚海的目的主要是來做生意,那就好辦了。
錢財,毛文龍並非沒有,鎮江城幾乎被毛文龍搬空,稍微值錢一點的東西都沒放過;
糧食,毛文龍也並非一點都沒有,不過遼東乃是苦寒之地,糧食的產量一直都不高。鎮江城也不過只是遼東邊境的一座普通城池,根本就沒有多少存糧。
眼見即將入冬,手中糧食根本不夠,毛文龍才會這樣着急。
至於帳篷、住所什麼的,還不是最為緊要的。所以毛文龍將尚海領到一座堆得如同小山一樣的物資面前,對尚海道:「糧食!本帥現在就缺糧食。
只要你能弄來糧食,這些東西都歸你。」
看着隨隨便便堆放在一起的人參、毛皮、鹿茸和一些比較珍貴的藥材,尚海就有跳起來揍毛文龍一頓的衝動。
他覺得他自己已經夠敗家的了,價值千金的山參說送人就送人,八千擔的白米說白給就白給。可和毛文龍比起來,簡直就是不值一提。
他難道不知道這些貨物的價值?這些東西若是運到大明,想要什麼沒有啊!
如果說尚海還算比較克制的話,林天幾乎心疼得要哭出來。
為了能夠賺錢,他歷盡千辛萬苦,最後還差點被債務壓死。心灰意冷才投入尚海麾下,決定靠棵大樹好乘涼。若早知道毛文龍這裏缺米,又有無數的好東西,他何苦跑去仁川。
想到這裏,林天就對尚海充滿了敬佩。
事後諸葛亮,人人都會當。可事先能夠想到,卻需要過人的智慧和極為精準的判斷。
伸手在半空畫了一個圈,毛文龍有些遺憾地摸了摸下巴。
「本帥知道你們偷偷在心裏罵本帥是敗家子,本帥也知道自己暴殄天物,可本帥實在是沒有更好的辦法。
手下只有二百多個兄弟,每天的秩序都維持不過來,想要將這筆財物處理掉……沒那個可能。義州城倒是有人想買,可價格卻壓得太低。
娘個腿兒的,一斤人參的收價只有三兩銀子,這幫黑心的傢伙怎麼不去搶?收價低也就罷了,糧食賣得還貴。
雜糧一擔賣價是一兩一錢,白米一擔賣價是一兩五錢,比大明的糧價足足高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