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求知畢竟已是修道之人,不是那鄉野村夫,知道有些生前強大者,縱使身殞,怨念殘識有時也會一時不滅,仍留戀不去,此類亡魂喜撲實體,妄圖寄體重生。這些強大者不獨指人,尚包括一些妖族,因而天地間徒生許多人不人,妖不妖的魑魅魍魎。他腦中的外來之客當屬此類,若是這余成清不幸,實在碰不到人類,不得不找個禽畜寄體,那便是山魈鬼魅了。
葉求知萬不想變作他人的軀殼,偏又無法與人訴說,轉念一想,往山上的藏書閣走去。藏書閣分為四層,分對應四個境界。葉求知走進一樓,裏面很大,一排排的書架,琳琅滿目。像他這般修為尚不足以神念掃視玉簡,只能觀閱紙張書籍。
葉求知逕往有關神識類書籍而去,佛家有言「識」是眾生遇境起心動念產生的假象,這說明識由境生,如何練識,起心動念即可。而又如何起心動念,各有各法,道家講究天人合一,即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謂之觀想之法。但觀想之法乃是長久之功,對這等外邪入體,非立時奏效。介贔門倒是有一門御防心魔外邪的神功,叫「白水鑒心」,可惜葉求知此時功力尚淺,還無法修煉,只得去看其它的方法。其實防範抵禦外邪尚可藉助外物,比如佩戴有大法力的玉佩珠鏈,安睡時枕有安魂之效的枕頭,焚香等,可此類異物葉求知一個也沒有,不由得看了大皺眉頭。
余成清侵入葉求知的識海,於他的一舉一動皆看得清清楚楚。這時見他看這些書籍,哪還不明白他的用意,暗想若不趁早結果了他,萬一被他找到方法對付自己,自己哪還有命在,即使他找不到辦法,自己日衰一日,耗也將自己耗死了,於是拼力向葉求知撞去。
葉求知正在翻閱書籍,驀地頭腦一疼,仿遭重擊,一下子失去知覺,往後便倒,架上書本俱被他帶翻在地。他剛着地,便即醒來,只是腦中一片劇痛,身體不聽指揮,竟無法起身。要知頭腦乃四肢之首,頭腦一旦受傷,全身都有可能癱瘓,亦因此故,他識海一旦被余成清佔據,這身肉軀也便易主了。
葉求知只覺頭中仿有無數小刀小劍在砍斫一般,周圍望去模糊不清,只聽到腦中轟鳴,卻聽不見外界一絲聲響,這自是意識受損,從而牽連到目識和耳識。好在余成清亦是強弩之末,一撞之下自損八百,空有諸般神妙的手段,卻無力使出,只能以這等硬打硬拼的粗野方法力搏。不過他自知,遲則生變,因而想畢功於此一役,只忍痛不斷撞擊。而葉求知於神識又只知靜坐觀想,卻不懂得閃避退讓之道,受他攻擊,只能咬牙硬捱。
這種打法極其慘烈,沒有任何討巧之處,其間的驚險無法想像,一個不好,便是兩敗俱傷玉石俱焚的結局,他二人現在所拼者唯有毅力,誰最後保持清醒,誰便贏得勝利。
葉求知意識漸轉模糊,心道:「我要死了嗎?」想不到自己才踏上仙途未久,便將身死,委實有些不甘。又憶起師父,不知他老人家可否安好,自己沒有見他最後一面,甚是遺憾。他臨死之際全想些往日情事,倒覺不修煉,在小鎮上做個小學徒也遠比現在安逸快活的多。遂想到要是沒有當初的那本書,自己豈不是還陪在師父身旁。他念及那本書,目光不由往身邊跌落的那些書籍看去。
他不望猶可,一望之下,心神一震,只見觸眼所及是一片大海,海平如鏡,其上一輪明月高高掛在天上,照得海上通明,而明月的倒影便如魚龍吐得靈珠一般,與其上下交相輝映。葉求知本來對觀想之法不甚瞭然,於本門的「靜水照大千」這門鍛識神功只知依法照練,卻不解個中真意,至於如何「靜水」,如何「照大千」似懂非懂。可乍一看此圖,恍如靈光一現,頓然似有所悟,但覺此圖妙不可言,天地至奧之理都在其中,一時忘了腦中疼痛,只呆呆望着出神。
此圖乃是介贔門的前輩繪在書中,藉以點化弟子們所用,只因有些道理無法用語言來表述,所謂「道可道,非常道」,只能以此方法將自己的感悟付諸筆端,至於弟子們能領悟多少,就全看他們的悟性和造化。葉求知正好一眼瞥見該書的這幅插圖,觸動了靈機。
他這一出神不要緊,可余成清在他腦海之中便見無數的光點逐一亮了起來,飛舞聚攏,慢慢凝成圓月之狀。他是金丹高手,焉能不懂這是性光聚合。性光乃是神識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