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兒並沒有帶白梨去林秀的那間佈置精美雅致的閨房,而是帶了她去林秀剛進顧家時住的小院,兩窪菜地早已荒蕪無人打理,荒草叢生,只留中間的一條小路還能勉強走人。
柳兒一邊在前領路,一邊帶着抱怨的語氣道:「也不知道姑太太是怎麼想的,有好屋子不住,非要住這個破落的院子,表小姐一天三頓的都要過來侍疾,那可是要嫁去沈家的人呀,怎麼還能住這等地方。」
白梨在後默默的聽着,也不說話,她其實能夠了解顧氏的心情,棄華屋而住破屋,只不過是過不了心中那道關,用女兒的終生幸福換來的華屋美食,即使住進去了,心中也難受,還不如就在這破落的小院中來的自在。
白梨雖然兩輩子都沒有做過父母,但是無論是上輩子的父母,還是這輩子的白大富和韓氏,他們對子女的愛莫不是寧願自己吃苦也要讓兒女們幸福,而到顧氏和林秀這裏,卻恰恰相反,顧氏又怎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華屋美食的好日子。
前面的柳兒還在絮絮叨叨的埋怨着顧氏的不知好歹,自我折騰,屋中的林秀可能聽到了院中的腳步聲,打開了門,看到跟在柳兒身後的白梨,她驚訝的喊了一聲:「阿梨,你怎麼過來了?」
白梨一笑,道:「我想你了唄!」林秀知道她礙着柳兒的緣故並沒有說真話,她也就是乍一看驚訝的問了出口,反應過來了,也不多問,迎了白梨進了正中間的堂屋,轉頭對柳兒說道:「你先回去吧,我和白二姑娘說說話。」
柳兒猶豫了一下,見到林秀皺了眉頭,還是順從的道了聲「是」退了回去。
「秀兒姐。「白梨握住了她的手問道,「今天不是你出嫁的日子嗎?難道我記錯了?」從剛才柳兒的話中白梨知道林秀嫁去沈家的事情並沒有出現讓人高興的變化,只是今天為什麼顧家如此冷清,連一桌客人都沒有請。
林秀苦笑一聲,道:「你並沒有記錯,日子是今天,只是是下午傍晚時分,而不是上午。」
白梨有些驚訝,「一般吉時不是定在上午嗎?」
林秀摸了摸她的頭,道:「傻丫頭,納妾哪需要選吉時,天將黑未黑之時,一頂小轎抬去就算完事了。」
白梨聽了有些傷感,這時候在裏屋的顧氏咳嗽了幾聲,林秀立刻進了屋,白梨跟在她身後。
顧氏早已沒有先前住在雙井巷時的秀美容色了,如今的她,面色蠟黃,皮膚乾枯,髮髻凌亂,半臥在榻上,一雙枯瘦的手放在棉被上,青筋暴起,她抬起頭來,一雙原本總帶着笑意的雙眼暗淡無神,她看見了跟在林秀身後的白梨,略顯激動的問道:「這是阿梨吧,虧你還記得來看看我們娘兒倆!」
白梨一聽這話,心酸的眼淚差點落下,她立刻強忍着將那股酸意壓了下去,僅僅一年的光景,顧嬸簡直像是老了十歲不止,難道僅僅是因為生病的原因,恐怕不全是。
「顧嬸,你說的是什麼話,秀兒姐可是我的先生呢,哪有學生將先生給忘了的。」白梨和林秀一起坐到顧氏的床邊,故意轉移話題道,想沖淡這股傷感的情緒,其實她說的也沒錯,林秀的確是她在這個時代的啟蒙老師,她那半懂不懂的繁體字全靠林秀普及的。
顧氏一聽,伸出枯瘦的右手拍了拍白梨放在膝上的雙手,淚眼婆娑的哽咽道:「好孩子!」
白梨被顧氏一感染,本來已經極力控制的淚水終於忍不住的從眼眶中落了下來,她眼圈紅紅的道:「顧嬸子,你不要太過憂心,你好好將身體養好了,秀兒姐才能無後顧之憂。」
白梨其實的確想提醒顧氏,她若一直纏綿病榻,她本身就會是鄧氏手中能夠威脅林秀的一把刀,林秀無時無刻不會受着鄧氏的要挾。
顧氏也是個聰明的女子,這樣的話平日並沒有人跟她說,林秀是她的女兒,不會這樣提醒她,否則的話會讓顧氏多心的認為女兒嫌棄她拖累了她,鄧氏則巴不得顧氏的病永遠不好,如此才能長長久久的享受到林秀嫁到沈家的好處,她的哥哥顧懷本身是個大男人,心思沒有這麼的細膩,更何況妹妹和老婆之間他選擇誰,已是不言而喻。
兩個侄兒雖然人不錯,但是對於投奔來的姑姑也頂多儘儘義務來探探病,又怎會深聊。
今天白梨一句話卻讓顧氏有醍醐灌頂之感,這麼長的時間,她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