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島中央的塵土才剛剛散開,邱予短暫停留的那塊空地,又一次被強壓席捲蒙上了一層濃濃的水霧。
邱予在飛機墜毀前的最後一秒鐘,連同着機體一同落在了海島沙灘和海水的交界處。
「轟」地一聲,飛機和海水親吻在了一起,激起千層浪花,捲起了一層樓高的颶風,無數的魚、蝦躍起在半空中。
巨烈震盪讓所有犯人不受控制地飛了起來,扶手摺斷,座位亂飛,沒有人能給出反應,護頭作為應激反應,已經成為了這些人在這一刻的本能。騰空的瞬間,全部蜷成了一團,結結實實地撞在堅實的鋼板上,頭破血流,鼻孔全部噴血,幾乎無人倖免。
邱予也不例外,他在調動精神力的時候,已經是最後關頭,搶在押運機貼近地面之前,生生地轉移到地面上。他原以為這很容易,卻還是低估了實施起來的難度,這已經不是自己隨意變換位置,也不是帶着女乘務一個人,而是攜帶整架飛機一同轉移!
他的精神力在之前6000米高空逃生時,就耗去了大半,此次救下整架飛機落地,差點用到耗竭。
邱予後退着坐倒,頭撞在靠背上,頭腦發暈,意識仿佛都震斷成了好幾截。倒是懷裏的女乘務被震醒,一臉茫然不知道身在何處,所幸她和邱予之間靠安全帶系在一起,沒有分開。
「……還、還活着?」不知從哪來傳出迷糊的一聲。
金屬零件不斷地掉落,在機體各處撞擊着發出震耳欲聾的磨牙聲,此時聽上去卻是世界上最動聽的曲調。四分五裂的機體震撼着傾斜,讓人摔得東倒西歪。鋼架朝着最舒適的位置倒塌,終於,除了向外噴濺的火星,不再有任何的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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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艙里一陣壓抑的寧靜,誰都沒有接話的餘力,只有眾人大口大口的喘氣聲。
片刻之後,仿佛是有誰無聲地發出了指令,不約而同地,全部發足向外面逃竄。
機尾燃燒的部位被海水撲滅,破損的油箱裏還一直向外滲着油,多個部分都在小幅度地燃燒着,炸毀是遲早的。邱予身體陷在座位之間,幾乎已經脫力,眼睛被頭上流的血黏住,耳朵里聽着眾人腳步奔跑聲,一點點減小到聽不見了。
他想讓女乘務扶他一把,伸手推她,卻發現女乘務比自己還姿勢不雅在地上癱坐着,腿都嚇軟了。
邱予心頭忽然響起了一句話,用來形容眼前的情形再合適不過——好人不長命,壞蛋活千年。他真是不適合做這種救人於水火之中的事啊,吃力不討好,邱予迷迷糊糊地想着。他的頭痛欲裂,身體多處都擦傷了,火辣辣地疼,不知道骨頭斷沒斷。他沒有辦法動,嘗試着調動看看身上是不是還餘下一點精神力,果然——空空如也,七級恢復劑的精神力全部在剛才移動時被抽空了。他正想認命地暗嘆一聲,胳膊突然被人用力一拉,他順勢站起來。
「快爆炸了!趕緊走!」
耳膜嗡響中,聽不清那人的聲音。
那人說完,也不再管邱予,當先就沖了出去。
邱予睜開被血黏住的眼皮,看到那人的背影——是坐在前排的那個穿着寬大衛衣戴兜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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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最終沒有爆炸,它的火勢被海浪徹底撲滅,機體在一分一分地朝着海面以下淪陷。
邱予拖着女乘務最後一個跑出來,在他身後,海潮衝擊着支離破碎的金屬外殼,海水湧進碎裂的窗戶,不斷地填充進機艙內。那些破碎的布帛、金屬碎渣等等,順着窗戶被衝進了大海里。
那八名犯人全都疲於奔命,臉上慘無人色,朝着海島之上瘋狂地跑遠了,驚魂不定地大口大口喘着氣,用最後一口氣勉強站直。
西裝男第一個撐不住,腿一軟,坐倒在地上;
沒有人笑話他,絡腮鬍子和光頭幾乎不分先後地失去力氣,一個蹲在了地上,一個直接仰面栽倒;
尖嘴猴腮頭上纏着的紗布早就歪了,狼狽地掛在脖子上,頭上被酒**砸開的傷口裂開,血流不止;
青年背靠着一棵樹,正在吃力地把鬆掉的鎖鏈從手上褪下來。在剛才的災難中,鎖鏈從中間斷開了,只剩下一隻鐵環,半截鎖鏈。他不經意地看到了斷裂處,目光一凝,只見鐵環的斷裂部位平滑無痕,是一個水平切面,沒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