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予確實睡着了。
在異能協會這一個月發生的事,讓他身心俱疲,短時間內都很難恢復過來。雖然他現在已經把什麼都忘了,但在他這副空蕩蕩的驅殼裏,卻也只剩下了長途跋涉後的傷殘。
他是在抵達停機坪的時候,被風薇叫醒的。邱予睜開眼睛一看窗外,偌大的綠草坪,背景處黑燈瞎火看不清楚,近處,停着一架小型直升飛機。
他第一次見到這樣奇特的大機器,銀灰的金屬外殼發着冷光,頂上旋翼旋轉着,像一隻巨鳥隨時能騰空而起一樣。
吉普停在離直升機還有一段距離處停下,風薇正要開門下車,被方若天攔住:「薇姐你坐着別動,我送邱予過去,順便還有幾句話想跟他說。」
風薇點點頭,她注意到,從上車,方若天就沒和邱予有太多的交流。
方若天推門下車,從後備箱幫邱予取出一個皮箱,這是來之前,風薇命人準備的一些衣物和日用品。邱予正想接過來,方若天擺擺手:「我送你過去。」
兩個人誰都沒有先開口,邱予是知道自己說多錯多,方若天好像也不怎麼想多話。
等到離吉普有一段距離,邱予不經意間聽到方若天說:「很難纏吧?」
邱予一愣,只見方若天一臉恨鐵不成鋼地指着他:「沒有一點默契,從上車開始,我就暗示你裝睡,少跟她搭話,那樣她就沒機會給你安排這麼個一文不值的爛差事了。你可以不用答應她的,這事對你來說又沒有半點好處,你就不能跟她講講條件?你又不是她下屬,現在是她有求於你,她保護你是應該的,就憑你立下的功勞,她也得把你放在台上供着。」
邱予:「……」
這一段路上,方若天都在唉聲嘆氣,直到兩人並肩停在直升機前,發動機「嗡嗡」的響聲中。
方若天情緒不佳地把皮箱遞給邱予,邱予接過來,忍不住問:「你說有話跟我說……你想說的話就是這個?」
「哦……當然不是,差點被你氣忘了。」方若天哭笑不得,「我是想跟你說,異能協會可能會派人來消除你的記憶。」這一句話讓邱予的心裏一動,微微警惕起來,方若天的眼神沒有畏縮,和他對視着,一字一句道,「如果真發生了那種事,也不要緊,你聽我的,不要急着去找回過去的記憶,那樣可能要用去你一輩子的時間,很可能讓你迷失自我。對有的人來說,失去記憶未嘗不是另外一種重生,好好珍惜現在的生活,珍惜眼前的人,這都是老天給的人生,老天不會無緣無故給人第二次生命。」邱予心裏微微泛起波瀾,方若天也是心有所感,「等我回到b市,異能協會肯定也會派人消除我的記憶,再見面,我可能就認不出你了,但我肯定會想辦法找你,跟你重新認識。」方若天很是輕鬆地一笑,「這一次,我們要做真正的好兄弟,不摻任何雜質的那種。」
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發自肺腑的關心,但不知怎麼,邱予心中生出一層疑雲。他直覺也許是方若天不想讓自己記起什麼,才會不讓他尋找過去。這疑慮是沒來由的,他把它歸結為失憶後的沒有安全感,對任何人和事物都患得患失,疑神疑鬼。但是方若天的自然親切又讓邱予覺得這應該是個他很信任的人,至少是他曾經信任過的人。他的內心被信與不信的矛盾體充滿,他謹慎地不置一詞,等到回過神來,方若天已經走得遠了。
邱予站在原地,目送着他,那一點疑竇讓他沒有把心裏的話說出來。方若天歪歪扭扭寫意不羈的走路姿勢,在他眼裏成為了最後的風景,而後,在夜風襲襲中,邱予轉身登上了直升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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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天縮着脖子,像觸了電似的哆哆嗦嗦地鑽進車裏,關上車門,打了個寒顫:「好冷啊!」邱予走了,他就坐進後車座,和風薇坐在了一起,好在車裏有暖風,他搓着手,緩了一會,才覺得寒意漸漸散去。
車燈已經關了,車裏恢復成一片黑暗,只留下前面兩個探路燈。吉普車緩緩行駛在平原上,繼續往東邊行進。
「秘本呢?」風薇伸出手。
「在邱予那兒。」
風薇有些不可思議地質問他:「這麼重要的東西,你交給一個外人?」
「我那是沒能力保護,如果放在我身上,早就被異能協會的人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