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映花:
時至今日,『映花』二字依然是縈繞我心間最溫柔的存在。幼時與你青梅竹馬,長大後與你重逢,所有與你一起度過的年歲,皆美好如三月櫻花雨。我想盡我平生之力,跟你共度餘生歲月。然天意難測,勝敗難定,我自身難保,更不想拿你和子衿做賭注。
聰慧如你,想必早已猜出我的真實身份,然貼心如你,擔心我為難,常常裝作不知道。事到如今,我不想再做隱瞞。在作為「梁翊」的那些歲月,是佑元哥呵護我成長,我一直認為他是最適合皇位之人。陰差陽錯,我竟然成了佑真哥手下的重臣。我一度想傾盡全力,將佑真哥輔佐成明君,然他總是親近佞臣,我實在無能為力。在我醒悟之時,方才發現大虞早已餓殍滿地,百姓流離失所,處處都是硝煙瀰漫。映花,你還記得我們幼時「十里櫻樹,處處飛花」的華陽城嗎?現如今,華陽城也如人間地獄。若不換天子,大虞危在旦夕。
我想扶植佑元哥,不僅因為他對我有養育之恩,更因為他有手腕,有計謀,更有復興大業的野心。而佑真哥對我的恩情,我也沒齒難忘。因此,我幫佑元哥爭天下,前提是不傷害佑真哥的性命。我已做好打算,替他二人掃除障礙,在佑元哥快要勝利時,我會帶着佑真哥遠走高飛,將華陽城拱手讓給佑元哥。這樣對他們兄弟倆,我都不虧欠了。
然而上天總不遂我願,這次也未必會助我。奸人的歹毒無法預測,或許我會身敗名裂。但我是金世安,我身體裏流淌的是金家的血液。金家曾受到的尊崇敬仰,享受的榮華富貴,皆來源於這股不曾斷絕的熱血。「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天下人皆視余海金氏為護國戰神,在國破家亡之際,我如何能袖手旁觀?若改朝換代需要有人犧牲,我金世安願以性命換取大虞百年平安。或許別人會對我的決心嗤之以鼻,但賢明如你,你必然知道我的心意。
所以,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無論我被算計到什麼地步,你都無須責怪任何人。我會盡力活下去,想聽你柔聲細語,想攬你入懷,與你相擁而眠,想完成與你長相廝守的約定。然而,天意難料。我本在十歲那年就已死去,老天爺又給了我十七年的壽命,這已十分不易,總要死得其所,才不負上天之意。
映花,你和楚寒皆是我最信任之人,我不得已出此下策,你莫要怪我。若我能活下來,我去給你賠罪,給你堆很多雪人,為你折遍仙女湖湖畔的梅花;若我活不下來…你也莫要怪我,要和孩子好好生活下去。
所有人我都做了安排,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只需撫養孩兒成人即可。只是再也無法與你花前月下,無法聽孩兒叫我一聲「爹」,無法聽你喚我一聲「世安哥」,是我今生之遺憾。待大虞平靜,櫻花盛開,你能將香囊裝滿櫻花,帶着孩子來看我嗎?
夫 世安 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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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花泣不成聲,不停地捶着胸口,江璃擔心她哭暈過去,急忙將背在身上的包袱拿給她,說道:「梁翊曾在牢裏拜託我給他收屍,這個包袱是他很早之前就收拾好的,現在我將它交給你。」
映花打開包袱,無數回憶「哐」地一下全都湧上心頭。
那方豆綠色的手帕,是他們在越州重逢時,她送給他的。那時她歪着腦袋,看着眼前那個英俊瀟灑的俠客,甜甜地說:「等你還給我,我們不是又能見面了嗎?」
那把小匕首,也是他倆重逢的時候,她賣給他的。那時,他還不知道她是映花,而她一眼就看出來他是金世安。
那雙虎頭鞋,是她做給子衿的,子衿穿了沒多長時間,這雙鞋子就小了。他說,這是她第一次學會做針線活,就算穿不下了也不能扔,等孩子長大了要給他看的。
黃珊珊紅着眼圈說道:「嫂嫂,『殘月弓』如同他的分身一般,他都沒讓殘月弓陪葬,卻只要這三樣,這說明在他心目中,還是你和子衿最重要啊!」
江璃也說道:「你也看到了,這封遺書被他撕得粉碎,我無意中發現,才將它拼了起來。他應該是想讓你恨他,不要為他傷心吧?他的這番心意,實在令人佩服。」
映花擦乾眼淚,抱過子衿,堅定地說:「快帶我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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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一直在飄,似乎永遠也下不完。悲涼的氣氛籠罩着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