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天賜良機反被誤(下)
梁翊走在刺骨的冷風裏,天上的明月將這世間照得透亮,卻照不進他心裏。現在只要一個人安靜下來,他腦海就會被無數個念頭給佔據,弄得他心亂如麻。親人們花了那麼長時間教會他心平氣和,他不想亂脾氣,只是確實有些心力交瘁。或許活着本身就是一件千頭萬緒的苦差事吧!沒法放棄,只能牽着一個繩頭,將這團亂麻繩慢慢理順。
他抬頭看皎皎明月,想起和風遙結伴習武、陪雪影漫山採藥、陪雲冉和黃珊珊玩耍的情景,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時光,才是對「無憂無慮」最美好的詮釋吧!
他鬼使神差地路過教坊司,已經深更半夜了,教坊司還是一片絲竹管樂之聲。想必是為了歡送尉遲墨,他們正在加緊排練。教坊司位於皇宮西南角,四周一片空曠。就算是原先有人住在這附近,也被他們給吵走了。
梁翊循着琵琶聲走進教坊司,穿過重重回廊,來到一片空地,空地上搭着一個小小的戲台子。天寒地凍,阿珍卻坐在那個露天的台子上,入神地彈着一曲《太平盛世曲》。這曲子編曲十分華麗,對指法要求頗高,可阿珍彈起來卻毫不費力。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有人在聽自己彈琵琶,阿珍一曲終了,放下琵琶,愣愣地朝着梁翊的方向走來。梁翊不敢輕易扶她,而周圍的人都在各忙各的,也沒有人理她。她艱難地摸索着,顫顫巍巍走到舞台邊上,突然一腳踩空。說時遲,那時快,她還沒慘叫出聲,一個高大的身影飛了過來,穩穩地接住了她。
梁翊將阿珍抱在懷裏,喚了她幾聲,她才漸漸回過神來。她驚魂未定,眼睛轉了兩下,或許是感受到了陌生男子的氣息,她一咕嚕爬了起來,害羞地說:「謝謝你。」
「不客氣。」
梁翊溫柔地笑笑,拉起阿珍的手,想把她送到嬤嬤身邊。阿珍卻像觸電似的一把甩開,冷冷地說:「義父說了,男女不能這樣手拉手!」
梁翊愕然,不過轉念一想,阿珍也算是有分寸,知道保護自己,他也有幾分欣慰。他笑了笑,跟阿珍賠了不是,又喊過來一個小丫頭,讓她攙扶着阿珍。那小丫頭一臉不樂意,不過見梁翊一表人才,說話又十分和氣,她才答應了。梁翊很納悶,幾乎所有人都躲避着妹妹,生怕跟她扯上一絲關係。
或許是因為妹妹眼睛看不見,大家不想傷害她,所以才跟她保持距離吧!梁翊這樣寬慰自己。他轉過身,不想一眼就看到了蔡贇,蔡的耳朵還纏着厚厚的繃帶,臉色也十分不好看。蔡贇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梁翊,一時間也有些驚訝。
還是梁翊先跟他行了禮:「見過蔡丞相。聽說蔡丞相遇襲,一直也沒去探望,還請見諒。」
「被一個小毛賊給撓了一下,不打緊的。」蔡贇乾咳了兩聲,笑着說:「梁護衛好興致,後天就要跟齊國人比武了,今天還有心情來聽曲子,老夫佩服!」
梁翊看不穿那笑容背後到底是讚賞還是反諷,他面無表情地說:「蔡丞相不也一樣麼?」
蔡贇沒有在意他的冷淡,他背着手,呵呵笑道:「老夫剛在翰林院處理完政務,想看看教坊司的樂曲排練得如何了,也順便看阿珍一眼,沒想到在這裏碰上了梁護衛。」
梁翊攥緊了拳頭,恨不得把眼前這張和顏悅色的臉給打爛,他冷靜了一下,才說道:「現在滴水成冰,阿珍剛才就坐在露天的台子上彈琵琶,想必是凍壞了,還差點兒摔倒。蔡丞相見了她,不妨好好勸勸她,讓她多愛惜自己的身體。」
蔡贇依舊笑着說:「這個自然。不過伶人這個行當本就辛苦,為了好看,她們不敢吃飽,大冷天也要穿得輕薄。只怕老夫勸她,也沒什麼用啊!」
梁翊心想,她現在這麼苦,不就是你給害的嗎?但願有一天,你也嘗嘗這種挨餓受凍的滋味!他跟蔡贇道了別,拂袖而去。而阿珍聽到了義父的聲音,開心地快走了幾步,又差點兒摔倒。
蔡贇扶着阿珍,回頭看了梁翊一眼,警惕地問道:「剛才和我說話的那個男人,你認識嗎?」
阿珍搖了搖頭,說道:「義父讓我跟男人保持距離,我從未『見』過他,不過剛才他扶了我一下。」
「哦,原來是這樣!」蔡贇難掩失望之色,鬆開了阿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