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上請屠戶來殺豬,村裏的小孩聞風而動,都等着殺豬。唯獨鍾家這幾個小姐妹是不敢到處鑽的。大妮兒一個沒提防,就叫人扯了辮子。他們站在老遠的土坡上,盯着一大盆的熱水倒出來。那隻豬的慘叫聲讓所有人都歡呼起來。再看看底下的小蘿蔔頭,一個個也都是喜氣洋洋。無論那隻豬叫的有多慘,那都是代表着他們馬上就能吃肉了!
大妮兒看到劉水響遠遠就躲了起來。那幾個好夥伴是村里「斗」的最厲害的學生。一個劉桂香,一個劉剛子。
「大姐,咱們別走這裏了。」二妮兒眼珠子一轉,拉着大妮兒就往小路上抄。結果剛轉身就被大妮兒拉住了。她狡黠的笑了笑,然後指着身後的榕樹,拉着兩個姐姐就竄上了樹。這棵樹是個老歪脖子樹,佇立村口幾十年,也長得枝繁葉茂了。她往樹茬上一坐,立馬就低聲說道:「等那幾個傢伙過來,咱們就去嚇他們。」
說完就被大妮瞪了一眼:「你幹啥,小心劉桂香找你算賬!」
「怕什麼,她那樣肯定找不到咱們!況且你忘記她上次怎麼揍你啦。」
三妮兒人小鬼大,渾然不在意的往樹下扔了一個東西,兩姐妹定睛一看。那不就是在供銷社買的炮仗麼!一毛錢能買一盒。鍾家日子困難,過年也有紅包給,就圖個彩頭,保佑來年風調雨順,糧食豐收。
三妮兒全給買了炮仗。就等着劉桂香經過樹下。一股腦兒全仍在她頭上。
「啊!」
劉桂香梳的油光水滑的大辮子就被扔了好幾個,她嚇了一跳,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手往頭頂一摸,就聽見耳邊「砰!」「砰砰!」的聲音突然炸開,嚇得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鼻尖縈繞着硫磺的氣味,她立刻慌了神,嘴裏「哇哇」大叫着跑遠了。
剩下水響和剛子還沒搞清楚,腳底下的炮仗也炸開了。其中一顆剛砸進了牛屎里去,碩大的一坨頓時炸的他們是遍地開花,褲腳衣角上,都濺起了星星點點的牛屎。水響新做的棉襖還沒捂熱,就遭遇了這場無妄之災。連忙拿手去擦褲腳,接過越擦越多....
「哎呀,咋還有個啞炮?!」三妮兒懊惱的說道。
剛沒說完,就被二妮扯下了樹,她生怕有人看見,連忙拉着兩個小姐妹走遠了,一邊說:「你小心點,劉桂香最喜歡找咱們麻煩了,等下她找人來揍你,你看我幫不幫你!」
回家的時候已經順便撿了大半簍子的柴火,這些多是地上的小樹枝,很好燒,也比葉子耐燒,家家戶戶都捨不得用蜂窩煤,這玩意要「工業劵。」才能換,稀罕的不得了。但是到了秋天,家裏已經有不少的煤炭了。
三兒還是走哪把小五帶在哪裏。
四妮兒原本是大妮帶,但是她也是個小孩子,不可能時時刻刻帶着妹妹,於是就乾脆交給了徐譽。他既不喜歡滿村子跑,也不喜歡跟其他孩子們去挖蚯蚓玩。總是插着兜一言不發,沒住多久,就跟個小老頭似的坐在火盆旁邊自己玩。
大妮把四妮兒交給他,又叮囑他不能讓四妮兒碰火以後,徐譽就多了一個玩具。呆在鍾家一呆就是一天。
徐譽人也不大,正是愛玩活潑的年紀,只是他驟然來到了這麼陌生的地方,並不能帶給他多少的歡樂。
這裏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新鮮的。也同樣是寂寞。他偶爾會想到在京都的日子(儘管他並不清楚地圖上京都的概念)那或許是一種模糊的感覺。他的一切記憶都來源於此,哪裏的槐樹很細很矮。院裏有偶爾長得紅色果子,紫色的果子一串串的掛在院子的藤條上。
他吃過,酸的牙都掉了。
但是徐譽坐在這裏,卻十分想念那些酸死人的果子。他的爺爺管那個果子叫「葡萄」他也太想念爺爺了。少兒的年紀里好像每一件事情都能讓他想到爺爺。想到阿姨和伯伯。司機叔叔。這裏也沒有紅果子,卻有一排排的桂花樹。上面的花還沒開。長得葉子是深綠色堅硬的樹葉,又難看也沒有香味。他心裏酸酸漲漲的,好像胸口的一股氣要發酵了一樣,這股鬱氣在碰到綿綿的陰雨天更加脹大起來,擠壓着他的心臟,難受極了。
他又低下頭,盯着懷裏襁褓出神。
徐譽心想,妹妹跟小五不一樣,她好安靜,身上的味道也好好吃的樣子。讓人想到棉花糖!還有抱着糖紙的甜甜。
第十九章 殺豬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