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設在如意軒里,睿親王由岳父金三老爺主陪,嫡親的舅爺金子烽和兩位京中名士座陪。酒席沒有包給京城裏的大酒樓,清一色用的是金家自己的廚子。巴掌大的粉彩小碟,全部都是江南菜餚。
女眷們的酒席則在後罩,小十七和未成年的金賢也在這邊。酒席分成兩桌,設在花廳里,一桌只有玲瓏、金老太太、馮氏和小十七四個人;四位姨娘只來了三個,沒見到尤姨娘尤吟秋,她們和金妤、金賢坐了一桌。梅姨娘卻沒有過去,像當年做丫鬟時一樣,站在金老太太身邊服侍着。
玲瓏閒閒地問梅姨娘:「怎麼沒見尤姨娘?可是身子又不好了?」
梅姨娘便笑着說:「尤姐姐做了水月庵清淨師太的記名弟子,如今在家裏做了修士,像今天這樣熱鬧喜慶的日子,她都是要避開的,說起來妾身也有日子沒見過她了。」
玲瓏微笑道:「聽說清淨師太是不隨便收記名弟子的,想來也是尤姨娘和菩薩有緣。」
說着,她對站在身後的杏雨道:「你幫我記着,回去後把我那串小葉紫檀的佛珠送到長菽軒去。」
梅姨娘便道:「五姑奶奶真是有心,要不我這會兒去把尤姐姐請過來,給您請個安吧。」
玲瓏的目光從金老太太波瀾不興的臉上淡淡掃過,道:「都是一家子,哪用這個客套,她若是想要道謝,就讓她有空時到四平胡同給太太磕個頭吧。」
梅姨娘微微怔了一下,但隨即便笑盈盈地道:「那是應該的,妾身轉告尤姐姐。請她到四平胡同給太太磕頭。」
聽着女眷們說話,小十七已經不耐煩了,他對玲瓏道:「能讓七姐姐坐過來嗎?我讓她坐在我旁邊。」
童音輕輕脆脆,一屋子的人都聽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金妤身上。
金妤窘得慌忙低下頭去,十七爺年紀小不懂事,不知道這是不合規矩的,祖母一定會怪她吧。她在五姐姐那裏多住了幾日。祖母就說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姨娘是一樣的貨色。
沒想到卻聽到金老太太充滿喜悅的聲音親切地說道:「你們瞧瞧,十七爺才多大的人兒就這麼斯文有禮。妤姐兒你還愣着做什麼,過來給十七爺餵飯。」
小十七身邊站着兩個小太監,弓着身子給他餵飯。小十七隻是想讓金妤坐在他身邊,可金老太太直接就讓金妤給他餵飯。
這是奴婢們做的事。
金妤雖是庶出。可她也是五品命官之女,兄長也是有功名的。
金老太太讓她來服侍人。雖然有些違和,但被服侍的那個是皇子,也就沒有什麼了。
金妤低着頭默默站起來,臉脹得通紅。
一旁的婆子連忙添了椅子。又把金妤的碗筷擺過來,金妤剛剛坐下,就聽小十七指着一碟子碧螺蝦仁對身後的小太監說:「把那個菜夾給七姐姐。她最喜歡吃用菜葉炒的菜了。」
他這樣一說,金老太太那句讓金妤給他餵飯的話也就不了了之。
金妤連忙站起來行禮。玲瓏便笑着說:「十七爺是來做客的,倒像是他請客似的,妤姐兒不用總起來施禮,咱們就看他耍寶。」
這話一說,眾人全都笑了起來,屋子裏一片愉悅的氣氛,金老太太臉上的皺紋都堆起來,喜氣洋洋的。
玲瓏想起孤零零躺在春暉堂里的金婉,也不知她傷得重不重,自從她被抬進春暉堂,金家上下再沒人提起過這件事,就像是這事沒有發生過似的。
用過午膳,璇璣和琳琅由她們的夫君陪着,來西府給金老太太請安了,見到玲瓏,又是一番契闊。
說來也怪,上次在玲瓏的壽宴上,小十七和楠哥兒打了一架,這次見面,兩人卻像是分開許久的好兄弟,你捅捅我,我捅捅你,趁着女眷們聊天,兩人便要出去玩,玲瓏忙讓小太監們跟着出去,卻發現楠哥兒的乳娘沒有來,跟在他身邊的是個眼生的婆子。
想來上次那個乳娘當眾下跪的事,大堂姐璇璣是知道了,這樣壓不住事、不分輕重的人,是不能留在楠哥兒身邊的,否則只會把他帶歪了。
前院的宴席還沒有結束,董廉和李越則留在前院一起喝酒。
有三個陪房跟着顏栩呢,玲瓏不擔心他臉盲,不認識自己娘家的親戚,她只是怕顏栩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