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穿着銀紅的衫子,靠在玫瑰紫的迎枕上,艷麗的色彩中,她的人卻單薄蒼白得如同紙人,浮蘇心裏酸楚,她記憶中的玲瓏是活潑可愛的小球,是端莊大方的睿王妃,卻無論如何,也不是眼前這憔悴虛弱的少女。
如同一株缺少澆灌的花,正在一點點枯萎下去。
&妃,您給王爺寫封信吧,奴婢八百里加急送出去。」
玲瓏搖搖頭:「等我和孩子全都安全了,再告訴他不遲。」
安全,怎樣才算安全?
顏栩是靖文帝名義上唯一的嫡子。在大多人眼中,靖文帝之所以遲遲未立太子,全是因為這唯一的嫡子不能人道。
雖然睿親王已經立妃,但這根本不能說明什麼。唯一被他寵幸過的只有睿王妃,他的正妻。
王爺和王妃的關係,首先是合伙人,其次才是夫妻。
睿親王若是不能人道,睿王妃不但要瞞着,還有可能會從別處抱個孩子,假裝睿王嫡子。
而最有可能安排這一切的,便是睿親王生母皇后娘娘。
雖然早有睿親王專寵王妃一人的傳言,但這也是最有可能掩蓋睿親王不能人道的事。否則放着兩個千嬌百媚的次妃為何碰都不碰?並非是這兩人不懂服侍,而是因為只有王妃才能成為真正的合作夥伴,而其他人只是擺設而已。
且,眼下睿親王不在京城,而睿王妃卻在這個時候有了喜脈,那這個孩子恐怕不是單純從別處抱來那麼簡單了。
有好事者甚至會想到借種一說。
杏雨和浣翠雖然經過一些事,但畢竟都是單純的小姑娘。她們能想到的只是可能會有人想禍害王妃肚裏的龍脈,卻不會想到別的。
而浮蘇和花雕卻是一派肅穆,她們自幼被選進宮來,見過的聽過的比這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有。
兩人迅速交換了目光,花雕道:「奴婢這就讓人把童太醫拿下,直接問他是何人主使。」
浮蘇道:「楊小雀都不肯說,童太醫是他主子,怕是更不能。」
玲瓏卻笑道:「那倒是不一定,楊小雀是小廝,老子娘兄弟姐妹都在主子手裏,自是寧可舍了性命,也不會透露半句,他死了,家裏人還能過上好日子。但童太醫就不同了,別忘了,他只是書生。」
花雕笑得花枝亂顫,對玲瓏道:「王妃說得沒錯,您放心吧,我若是不能從他嘴裏摳出幾個字來,就讓閃辰出馬。」
自從玲瓏嫁進王府,閃辰便是半退休狀態,可是聽花雕所言,閃辰的手段怕是更高明。
她對浮蘇道:「浮蘇姑姑,明天一早你就想辦法見見靜宜女史,讓她無論如何,請皇后娘娘到府里來一趟。」
皇后不是普通婆婆,如果由她親自出馬,別人再多的懷疑也只能咽在肚子裏。
浮蘇笑道:「現在還沒有宵禁,我這就趕在宵禁前把消息遞進宮去。」
玲瓏微笑,浮蘇的力量比她所知的還要大。
她叫過杏雨:「三更之後你就讓人去太醫院請尹醫正,尹醫正自是不在。」
三更之後,太醫院只有當值的太醫,身為主事的尹醫正自是不在。
但王妃一向是由尹醫正問診,而且又是千金科的病症,太醫又不是太監,自是不能隨便一個便來給貴人看這種病。
安排完畢,玲瓏有些累了,忽然又想起金三老爺讓梅姨娘送來的二萬兩銀子。
梅姨娘懷着身孕,聽說有四五個月了,難為她在懷胎未穩時便長途跋涉,金三老爺對這個孩子應是寄予厚望了吧。
金子烽不用說了,娘親懷自己和五弟時,不知父親有沒有過這樣的寄予。
但她是有的。
玲瓏把手放在肚子上,那小東西若許只有黃豆粒兒大小吧,他知不知道他娘正難受着?以前總嫌棄顏栩纏着她,可現在她想讓他在身邊煩着時,他卻不在。
玲瓏就這樣想着,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杏雨和浣翠見了,兩人在心裏嘆口氣,給她放下幔帳,把一方絹紗罩在夜明珠上,夜明珠的光輝頓時朦朧起來。
杏雨去安排請尹醫正的事,怕小丫頭毛手毛腳,就讓浣翠在內室里隔着屏風安了小榻值夜,以免玲瓏半夜有事,東次間裏聽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