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玲瓏所料,次日清晨,西府的女眷們到春暉堂晨昏定省,金老太太那雙蒼老卻依然精亮的雙眸狠狠剜了焦氏幾眼,若非顧念有她娘家的親戚還住在春暉堂,金老太太怕是能把焦氏罵個狗血噴頭。
子不教父之過,女不教母之過。金家是堂堂皇商,大武朝數一數二的巨富,千金小姐竟為了一盒胭脂水粉吵個不停,就是在吳縣那樣的小地方,這樣的事也會成為笑柄,何況這裏是京城。
焦氏暗恨兩個女兒不省心,從春暉堂出來,便帶了金嫦和金婉匆匆回到容園的跨院。
一進門,她便讓人關上容園的大門,把金嫦和金婉好一頓訓斥。可她們兩個自幼被她縱容着,哪裏聽得進。反而問她:「憑什麼玲瓏能有,我們就沒有,大伯母看人下飯,沒把四房放在眼裏。給我們姐妹的東西和給媛姐兒、妤姐兒的是一樣的。」
即使西府里都稱宋秀珠為宋太太,她也只是個姨娘,這個稱呼早就在京城裏的大戶主母中成為笑話。焦氏是金春正妻,金嫦和金婉自認出身比宋秀珠的兩個女兒要高上一籌。
她們這樣問,換作識大體的母親,必會將她們訓斥一番,說清這裏面的利害關係。偏就這個焦氏原就是小門小戶出身,焦氏的父親和兄長,在長洲原是給放印子錢的收帳,若是有人還不起,他們便找上門去揍上一通,甚至放火燒屋。有一次吃上官司,主家擔心受累,給了焦家一筆堵口銀子,焦家這才開了兩間鋪子。官司了結後,得知吳縣的金家正為庶子金春議親,焦氏的兄長暗地裏找機會讓金春和自家妹子「偶遇」。
那時焦氏正是及笄之年,水靈俊俏,金春平日裏又愛打着金家公子的旗號四處遊蕩,吳縣的暗門子都是去慣了的。看到焦氏美貌便言辭輕浮,焦氏按兄長的叮囑,和金春要了手裏的扇子做為定情信物,約他幾日後過來相會。
焦氏的兄長焦海拿着這扇子託了中間人去見金老太爺身邊的管事。那管事見了這扇子,便是一頭的冷汗,沒敢告訴金老太爺,先去問了大爺金赦,金赦讓人送去五百兩紋銀。想把扇子買回來。焦海原本也沒指望能將妹子嫁進金家,見金家出手這樣爽快,立刻獅子大開口,不要銀子,只要金家給妹子名份,否則就讓妹子到金家門口的大樹上自縊。
金赦原就是個沒主意的,又不好將此事與聶氏商議,只好告訴了金老太太。
金老太太私底下打聽了,知道焦家就是潑皮,這種事自是真的能夠做得了出來。就是焦氏自己不上吊,焦海也能把妹子掛在金家大門口。
這個時候,焦海拿着那扇子四處顯擺,說那時金家給的文定之物,弄得整個吳縣街知巷聞。
好在金春不過是個庶子,娶了焦氏過門也就是賠上一筆彩禮銀子。金老太爺得知後,也是無奈,讓人把金春打得皮開肉綻,還是答應了這門親事。金春和焦氏成親時,身上的傷還沒有好。走路都是一瘸一拐。
在老宅時,金媛和金婉仗着焦氏偏坦,常常欺負玲瓏。她們最看不得的,就是玲瓏有的東西。她們沒有。
聽女兒們這樣說,焦氏也是委屈。四爺雖是庶出,可她卻是三媒六聘,金家大紅花轎抬進門的,讓自己女兒住在這裏也就罷了,就連盒胭脂水粉也要分出三六九等。
金老太太原是想讓焦氏管束女兒。可卻變成了母女三人的訴苦大會,可這會兒她娘家的親戚都還沒走,她這會兒發落兒媳和孫女只會惹人笑話。金老太太氣得不成,讓宋秀珠立刻找兩個厲害的管事嬤嬤去容園,一個放到金嫦和金婉屋裏,另一個放到玲瓏那裏。有了管事嬤嬤,不但能管着那些不懂事的丫鬟婆子,也能約束着自家小姐。
這個時候,玲瓏讓人叫了聶林氏過來,問了些生意上的事,話鋒一轉,問道:「你可知道福建那邊的官宦,可有誰有家眷在京城的?」
聶林氏跟在聶氏身邊,不但出入宮闈,對京城的官宦人家也很熟悉,她想了想,道:「別的官宦我一直記不起,但景安候府卻是在京城。景安候冒達明四年前被授福建總督一職,加都察院都御史,他和兩位公子便是在福建,只留世子和家中女眷留在京城。」
玲瓏對這些事得知不多,她又問:「那冒家被派往福建,可是要抗倭?」
聶林氏不知金五小姐為何問起冒家的事,但這位小姐年齡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