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北風呼嘯,從門縫漏進來的寒風讓火把的火焰東倒西歪。徐晉和謝小婉在昏暗的火光下,圍坐在矮桌旁吃晚飯,旁邊擱了一堆燒紅的火炭,稍稍驅散了寒氣。
謝小婉的小臉還是紅撲撲的,麻利地給徐晉盛了一碗濃稠的稀粥,自己卻只是盛了碗稀淡的米湯。
徐晉二話不說,兩碗粥都倒回鍋里,然後用勺子攪勻,重新裝了兩碗粥,又輕點了一下小姑娘的額頭,教訓道:「說了多少遍了,以後別搞特殊!」
謝小碗吐了吐舌道:「相公讀書辛苦,應該多吃點嘛!」
「小婉做家務活,還要照顧相公更辛苦,快點吃吧!」徐晉笑道。
謝小婉一邊喝着稀粥,不時脈脈地偷看一眼徐晉,心裏暖洋洋的,剛嫁進除家時,面對一窮二白的家,還有臥病在床的丈夫,她覺得自己很命苦,生活也是灰色的。
然而,此時謝小婉覺得自己很幸福,也很幸運,遇到這麼一個平易近人,又會疼妻子的良人,這是多少女子燒香拜佛也求不來的福氣。
謝小婉正沉浸在自己的小幸福中,而徐晉卻在琢磨着怎麼擺脫目前的困局。
雖說今天徐有光給家裏勻了三斗米,省着點吃應該能熬過寒冬,但過完冬開春後,還得到六月才有收成。
現在才十一月中旬,要熬到夏收還有六七個月時間,總不能老靠別人救濟吧,而且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要是不補充營養,天天吃稀粥那受得了,此外,天氣越來越冷了,小婉也必須添置厚衣物才行。
還有,按照慣例,明年二月份會舉行縣試,四月份舉行府試,八月份舉行院試,自己是必須參加的,而且還要全部通過,把秀才功名考到手,要不然秋收之後就得服徭役疏通河道了,弄不好就把小命給搭上。
參加考試,筆墨紙硯,衣食住行需要錢,全部都需要錢啊!
所以,當務之急是掙錢,徐晉商海搏殺數十年,最擅長的就是賺錢了,但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小山村,即使有偷天換日,空手套白狼的本事也使不出來。
「小婉,你知道現在的水田多少錢一畝嗎?」徐晉忽然問道。
謝小婉答道:「鄱陽湖附近的上田能賣十五兩銀子,中田十兩左右,下等田五六兩。咱們這裏的不清楚,估計價錢要更低些。」
「才這麼點兒啊!」徐晉不禁皺起了眉頭,即使算十兩一畝,自家六畝水田賣了才得六十兩銀子。
謝小婉訝道:「十五兩一畝還少啊?足夠農戶人家花三四年了。」
徐晉不禁吃了一驚,他實在對明朝一兩銀子的購買力不是很清楚,這麼說來,六十兩銀子真的不少了。
正德年間恰好處在大明朝的中葉,一兩銀子大概可以買到一石米,當然,各個地方不同米價也不一樣,但總體上是一兩銀換一石米。
普通的農民家庭,一年的花費就三四兩銀子左右,前提是糧食自種,所以說十五兩銀子足夠這樣的家庭花銷四五年,如果再節省些,甚至能花銷五六年。
「相公為什麼問起這個,難道……相公想把咱們家的田給賣了?」謝小婉驚疑道。
徐晉點了點頭道:「是有這樣的打算!」
謝小婉頓時小臉煞白,吃吃地道:「相公,你怎生出賣地的想法呢!」
徐晉有點愕然,賣地而已,不用反應這麼大吧,解釋道:「小婉,家裏的情況你也清楚,二哥給的糧食頂多能撐到開春,離夏收還有好幾個月,不賣地哪來的錢買糧?
更何況明年參加縣考也是要錢的。所以我打算把田地賣了,然後搬到縣城,有了本錢,隨便幹些小營生也能賺到錢。」
謝小婉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顫聲道:「相公,咱家的地不能賣啊,只要有地,咱們就還有根,手腳勤快些也不至於挨餓,總比那漂泊異鄉的無根浮萍要強。再說,相公是讀書人,怎可以做那些低下的市井賣買。」
徐晉雖然很無語,但見到謝小婉淚流滿面的悽惶模樣,頓時有些慌了,還有點心疼,連忙站起來哄道:「小婉,別哭,唉……現在把地賣了,以後還能買回來嘛,而且等你相公高中當了大官,想買多少田地都買得起。難道你對相公考科舉沒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