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春順着三人身後望去,已然是東方魚肚泛白,大公雞打着鳴兒,喚醒了整個岳州人。
賀余揉了揉下巴,站起身來,他一宿沒睡,腿又給賀知春當了枕頭,半邊身子都有些發麻失去了知覺,險些栽倒在地,扶着床沿許久,這才緩過神來。
「知書和知易去書院吧,知禮再去尋劉郎中來給知秋看看,就說已經退熱了。」
賀知禮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迷迷瞪瞪地「哦」了一聲,便朝着院子門外跑去,可是去了沒一會兒,又折了回來,「阿爹,阿爹,不好了,大伯一家子打上門來了。」
賀知春想着先前見着劉蘭兒的那副潑婦樣兒,不由得也有些頭疼。
「這又不是年節,怎麼就登門了?」兩家分家之後,他大伯一家子也就是在年節的時候,登門來給賀阿爺賀阿奶拜了年,討點壓歲錢,如今既不是年節,又非壽誕,怎麼就來了!
賀知春叮囑白藕好好照看賀知秋,便跟着賀餘一道兒去了前廳。
遠遠地就聽到劉蘭兒的咒罵聲:「真是殺千刀的,看我公公和夫君性子軟好欺負,便這樣的坑人!平日裏一幅被我們佔了便宜的模樣,如今一看,也不知道是誰,長了一副黑心腸!一千貫啊!你們竟然私藏了一千貫!」
賀知春邁進門去一看,只見劉蘭兒正拽着王氏的衣襟,大聲的咆哮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而在她的腳旁,還有一個容貌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婦人,正在地上打着滾兒的撒潑。
賀大伯與堂兄賀文低着頭,一臉的尷尬之色,見到賀余進來了,更是紅着臉喚了一聲「二弟」。
賀知春只覺得眼前黑影一閃,先前還在地上打滾的大伯娘蹭地一下跳了起來,用手指着賀余的鼻子罵道:「賀余,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當初你能去書院考進士,是哪個大字不識一個的供着你?你娶第一個堂客的時候,是哪個給你出的彩禮銀子?她是讀書人家的小娘子,屁事都不會做一個,是哪個日日給你們燒飯劈柴火?」
賀余雖然是個暴脾氣,可是眼前的人到底是長嫂,又是女流之輩,他還能一個拳頭打過去不成?
「大嫂,早在五年前,某與大哥已經分家了。當年賀家所有的田莊鋪子都給了大哥,大嫂不會這麼快就忘記了吧?」
大伯娘劉氏摜了摜鼻涕,尖聲叫道:「說的就是這個事兒!你大哥聰慧的很,若不是因為你耽誤了,那是要中狀元的,你這一輩子都得報恩!所有的?我就猜到你們沒有那麼好心,這不一個細妹子都能吃得上千貫的人參,你們得藏了多少銀子啊?我們要重新分家,你得給你大哥三千貫,這事兒就算了。」
「三千貫!你這個潑婦怎麼不去搶?老婆子這就尋根麻繩吊死得了,讓街坊四鄰們都看看,賀大郎的堂客逼死婆母啦!」賀阿奶才因為賀知秋吃了人參心疼不已,如今又聽到三千貫這天價數字,便是賀阿爺都壓制不住她了。
她說完之後,當真在屋子中團團轉兒,尋來尋去,尋了一塊軟簾,就要往樑上扔。
賀大伯哪裏還坐得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爬到了賀阿奶身旁,「娘,娘……」
一時之間,整個屋子中喧鬧一片,全是哭喊聲,猶如靈堂一般,賀阿爺的臉黑得像鍋底子,王氏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撒潑這個她不會啊……
賀知春倒吸了一口氣,操起一旁桌案上放着的青瓷花瓶,猛地往地上一擲,只聽得咣當一聲,所有的人都看了過來,劉蘭兒被嚇了一大跳,不停地打着嗝。
「大伯娘,大堂嫂,你們若是有何不滿,儘管去告觀,讓岳州城的老百姓們評評理兒,到底是誰貪心不足蛇吞象。哦,對了,有個事兒得先同你們一說,以民告官,杖責三十!」
大伯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小丫頭片子,哪裏輪得着你說話。當我不知道,賀余自己個就是官身,官官相護……」
賀知春聞言卻是笑了,眨了眨眼睛,「原來大伯娘還記得我阿爹是官呀,也不知道誰給你了這麼大的勇氣,來鬧事?若是我所知不錯的話,當年我阿爹去長安,大伯娘可是好大的臉,吞了全家的產業呢!我阿爹宅心仁厚,便不與你們計較了……偏你們要送上門來,正好阿奶尋思着要把田莊鋪子拿回來,這不沒有由頭呢……」